首先,这些猩猩其实并没有学会美国手语。之所以有人会得出这个荒谬的结论,是因为他们将美国手语错误地理解为一套由手势、比画构成的简单系统。事实上,美国手语是一门完备的语言,它包含复杂的音系、词法和句法。那些猩猩打出的手势根本不是美国手语。在瓦苏的训练团队中,有一位懂得手语的失聪者,他后来向外界坦承:
黑猩猩每做一个手势,我们都要在日志中把它记录下来……他们总是抱怨我没有记录下足够多的手势。所有听力正常的人都交出了长长的日志,里面包含了大量手势。他们看到的手势总是比我多……我观察得非常仔细,猩猩的手一直在不停地动。也许我忽略了什么,但我并不这样认为。我的确没有看到任何手势。听力正常的人把黑猩猩的每个动作都当成手势。每当猩猩把手指放进嘴里,他们就说:“哦,它做的是‘喝’的手势。”于是,他们就给它一些牛奶……当猩猩给自己瘙痒的时候,他们就把这个动作当成“瘙痒”的手势……当猩猩伸手去抓某个东西的时候,他们就说:“哦,太神奇了!你看,这就是美国手语中的‘给’。”但这其实不是。
为了让黑猩猩的词语量能够突破100个,观察者还会将它伸出手指的动作翻译成“你”,拥抱的动作翻译成“抱”,采摘果实的动作翻译成“摘”,挠痒的动作翻译成“挠”,亲吻的动作翻译成“吻”。很多时候,同一个动作会被翻译成不同的“单词”,因为不同的观察者对这个动作会有不同理解。在黑猩猩与计算机进行互动的实验中,黑猩猩用来启动计算机的按键被翻译成了“请”。佩蒂妥推测,如果用更为严格的标准来衡量,黑猩猩的单词量只有25个左右,而不是125个。
事实上,黑猩猩的这些动作比训练者所宣扬的要有趣得多。珍·古道尔(Jane Goodall)曾经考察过这个研究项目,她告诉特勒斯和佩蒂妥,尼姆所做的每个“手语”她在野生黑猩猩身上都见到过。这些黑猩猩天生就懂得依靠手势来进行交流,而并非是学会了美国手语,掌握了一套固定的手型、动作、位置和方向的语音结构。在动物训练方面,这其实是一种普遍现象。凯勒·布里兰(Keller Breland)和他的妻子玛丽安(Marian)都是斯金纳的学生,这对夫妻非常具有商业头脑,他们将斯金纳针对老鼠和鸽子所采用的行为塑造法运用到马戏团的动物训练上,这为他们带来了可观的收益。布里兰夫妇将自己的经验写成了一篇著名的论文,题目是《有机体的不当行为》(The Misbehavior of Organisms),以打趣斯金纳的著作《有机体的行为》(The Behavior of Organisms)。经过他们的训练,动物学会了将筹码塞入自动点唱机或者售货机,以换取食物作为奖励。不过,虽然训练方案完全一样,但不同的动物在摆弄筹码时都会表现出自己的本能行为:小鸡用嘴巴啄,猪用鼻子拱,浣熊则会对筹码进行搓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