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去已有月余,春天的绿意已经从松树湾弥漫到了荒屲梁、王家湾、袁家湾、李家湾。整个西岔庄子又慢慢的活泛了起来,一个月的时间庄子里也发生了不少事情,比如说:“下庄王家的牲口打开后晚上没回家,结果跑到了天祝县华郎村藏民的围栏里,把围栏里的草给吃了,让藏民给打折了一条腿,长工肖二跑到华郎村去评理,也差点让人给打折了条腿,至今还躺在王家前院的房子里。下庄的刘东在沙沟里拉屎时恰好碰上了正在沙沟里拉着屎的李寡妇,惊的李寡妇屁股也没擦提了裤子跑进了家里,而这一幕正好被刘东的婆娘碰了个正着,刘东婆娘以为刘东故意跑到沙沟里看李寡妇的光屁股,刘东百口莫辨,越描越黑,两人在沙沟边扭打起来,闹的是全村老少皆知。
当然庄子里还发生了不少事,猫狗鸡丢了那都算小事,明章离家出走的这件事算是大事,传遍了整个干城乡,甚至连古浪县都传了过去。
一个月算短不短,算长不长,一个月的时间在农村农闲的时候也就是日头起起落落六十次,明章走了的这一个月,被人们整整议论了一个月。这两天乡民们也慢慢开始了拉粪,捡种,收拾犁头,耧等农具,这件事也就慢慢没人议论了。都说“在农忙面前死了人都得让道”,更别说是走了个人这种事情。
程老爷子忙前忙后托人在兰州打听明章的下落,前后一丁点的消息也没有。半点办法也没有,人找不回来,孙娃、儿媳还得管。这不,春种在即,半点也耽搁不成,虽然驼了背,也得忙前忙后帮着朱六、文章收拾农具,计划着今年的一应春种事务。
村道上,一车车的农家肥吱呀吱呀的拉进了西岔的滩地里,西岔滩地里密密麻麻的散落着坟头大小的粪土堆,真是“人哄地皮,地哄肚皮”。看看乡民们这一车车的农家肥,想必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中卫黄河码头边,人头窜动,热闹非凡,明章蹲在河面上的羊皮筏子上,手指深深掐进羊皮筏子的缝隙里。三月的河水还带着冰凌渣子。浪头拍在羊皮筏子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粗布裤腿。一个浪头打过来,掌舵的老筏客突然大喊一声:“后生抓紧!”话音未落,筏子猛地往下一沉,明章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筏子上的货物,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上下起落的失重感了。
一个月前他刚到中卫时,口袋里仅剩下了三块银元,一路上兜兜转转,从大靖到景泰,从景泰到中卫。刚到中卫时,他怀揣着三块银元住进了车马店,连碗面都没敢要,随便要了一个馍馍在后厨要了一勺水就这吃了就睡了。次日跟人打听后便到码头上找活干。扛过包,卸过货,最后跟着老筏客马爷在黄河上运起了货。
刚站上羊皮筏子的那天,他这个旱鸭子看着滚滚黄河水,胃里翻江倒海,天旋地转,差点踩空跌进黄河里给要了命。后来慢慢的也适应了在筏子上的日子,现在的他双手不用扶都能在行走的筏子上撒尿了。不过,在筏子上也不是没有危险的时候,有一天夜里暴雨,十二只羊皮胎制成的筏子在青铜峡打旋,马爷的舵杆也突然间折断,明章眼疾手快扑过去一把抓住了舵把,保住了筏子上的三木箱货。他虽然不知里面装的是啥,但从马爷眼神中可以看出来,那不是普通的东西。也许只有贵重的东西才配得上在这闪电雷鸣的河面上冒死的运送。等过了急弯,明章抬头的一瞬间,闪电照亮了岩壁上“禹王洞”三个朱砂大字,浑身的汗毛随之一紧,明章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当筏子擦着礁石冲出峡谷时,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裤裆里全湿了,当然,那不是河水。
只那一晚,明章就从马爷手中接过了五块银元的报酬。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