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新采83:王制·三代之治的深远影响
《论语》记载,孔子讲“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夏代之礼的大致状况孔子还能讲清楚,可惜在杞国生活的夏王室的后人已经不能够为之作证明了;殷代之礼的大致状况孔子也能讲清楚,可惜在宋国生活的商王室的后人已经不能够为之作证明了。这是典籍和贤人不够的缘故,如果有足够的典籍和贤人,是能够证明它的。
夏、商、周三代,是孔子所能推究清楚的中华文明的边界。换句话讲,孔子的全部思想都牢牢扎根在三代文明的基础之上。
孔子能够推究,又无法通过典籍和贤人印证的三代文明,经过秦统一六国的战火洗礼,加上“焚书坑儒”的冲击,几百年后,愈发难以说清楚了。越是难以说清楚的,越是可以被“脑补”得无限美好。这便是汉文帝时期儒生们编著《礼记·王制》的原始冲动。
王阳明将整个人类文明比作人们生活的一天。他认为三代时恰如一天中的黎明时光,蒙昧未退尽,光明已来临。
一天之中,哪一段时光才是最好的?因人而异罢了。对于只能生活在某一段时光中的我们而言,哪一段时光才是最美好的,唯当下而已!
如果三代如王阳明所喻,是黎明时光的话。那段时光对当下的我们又有什么样的启发意义呢?
(一)三王时代养老制度的异同
有虞氏养国老于上庠,养庶老于下庠。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殷人养国老于右学,养庶老于左学。周人养国老于东胶,养庶老于虞庠,虞庠在国之西郊。有虞氏皇而祭,深衣而养老。夏后氏收而祭,燕衣而养老。殷人冔而祭,缟衣而养老。周人冕而祭,玄衣而养老。凡三王养老皆引年。
有虞氏在上庠设宴款待国老,在下庠设宴款待庶老。夏后氏在东序设宴款待国老,在西序设宴款待庶老。殷人在右学设宴款待国老,在左学设宴款待庶老。周人在东胶设宴款待国老,在虞庠设宴款待庶老,虞庠在国都的西郊。有虞氏的时候人们参加祭祀活动戴火冠,款待老人时着深色衣服。夏后氏的时候人们参加祭祀活动戴束冠,款待老人时穿宽大的宴饮衣服。殷人祭祀时戴“冔”冠,款待老人时穿素白色衣。周人祭祀时戴“冕”冠,款待老人时着玄衣。夏商周三代的天子设宴款待老人时都会仔细检点唯恐四海之内有所遗漏。
三代之同在于都特别重视养老。
三代之异在于各自的风尚、做法不同。越发展到后来,做得越精细,越努力在制度设计和制度实施上做到四海之内无遗漏。
(二)以宽恤为特点的惠民、养民之制
八十者,一子不从政。九十者,其家不从政。废疾非人不养者,一人不从政。父母之丧,三年不从政。齐衰、大功之丧,三月不从政。将徙于诸侯,三月不从政。自诸侯来徙家,期不从政。
少而无父者谓之孤,老而无子者谓之独,老而无妻者谓之矜,老而无夫者之谓寡。此四者,天民之穷而无告者也,皆有常饩。瘖、聋、跛、躄、断者、侏儒、百工,各以其器食之。
八十岁以上的人,允许其家中有一子不用服劳役。九十岁以上的,允许其全家都不用服劳役。家中有残疾人和病人,必须要有人伺候的,可以有一人不用服劳役。父母去世,三年守丧期间,可以不用服劳役。有齐衰或大功之丧,守丧三月不用服役。将要迁居到别的诸侯国的,三个月不用服劳役。从别的诸侯国迁居来本国的家庭,一年内不用服劳役。
年少时失去父亲的叫“孤”,年老而失去儿子的叫“独”,年老且失去妻子的人叫“矜”,年老并失去丈夫的人叫“寡”。这四种人,是天底下最穷困潦倒却求告无门的人,国家要给他们以经常性的补助与救济。哑巴、聋子、瘸腿、两足俱废、肢体残缺、身材矮小、及各种手工艺人,都从事力所能及的劳动接受国家量力而行的帮扶、补助。
今天, 我们讲“家有一老,是为一宝”。在三王时代,这“一宝”对一个家庭而言,是有现实好处的。家中有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全家人便都不用服劳役了。
(三)男女之别
道路,男子由右,妇人由左,车从中央。
在道路上行走,男子通常靠右,妇女通常靠左,车辆走中间。
男女有别,自古有之。三王时代,便有旧制。
如果达尔文的进化论成立的话,人必然也是从赤裸着身子的“动物”进化来的。人之所以成为人,就是从区别男女这类的小事情,开始同一般动物区别开来的。
今天,我们再回过头去诟病“男女有别”,实在是忽略和违背了人之为人的根本进化。
(四)所尊所重
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朋友不相踰。轻任幷,重任分,班白者不提挈。君子耆老不徒行,庶人耆老不徒食。大夫祭器不假。祭器未成,不造燕器。
遇到跟自己父亲年龄差不多的人要追随其后前行;遇到跟自己兄长年龄差不多的人,应比他靠后一些并排而行;若是与朋友同行,不要争先恐后地去超越对方。与提携物品者同行,分量轻时要一力担之,分量重时自己要多承担一些。不能让头发花白的老人提着物品行走。士大夫中六十岁以上的老者出门应乘车不宜徒步行走;平民中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不能仅照晌吃饭,还要注意补充营养。大夫要自己努力置办祭器,不能向他人借用,在祭器未置办完备前,不能打造日常生活用的器具。
三代之人,所尊者,老也;所敬者,人也;所重者,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