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疖接过酒碗,说:“二姐夫,我二哥不会喝酒,别叫他喝了。”二姐夫说:“那不行,怎么也得让他把你爸的酒喝了。”拦疖说:我爸也不能喝了,他都醉了累一天,晚上叫他睡个安稳觉吧。”二姐夫还要倒酒,拦疖说:“二姑,你看,我爸真不能再喝了。”二姑说:“小义,别喝了。”二姐夫只得作罢。
发工资了。又是两个月的一起发,今年不可能再发了。王俊第一次领工资,兴奋的合不拢嘴。李艳丽 却是满腹牢骚,说“又是两个月,辛辛苦苦干一年,工资都发不全,就拿这两个月工资糊弄人。不如黄了,我也上点货,跑集卖鞋去。”曲致富经理说“呵呵,到时候,雇我给你卖鞋去。”三姐说“你们卖鞋去,我还上班,我过不下去的时候,两位老板救济救济我。”
虽然只是开玩笑,却是当时真实的现状心声。供销社体制已经僵化到推不动,人员离心离德,都在考虑去留和自身未来了。
王俊领了工资,兴奋的睡不觉,躺在炕上哼着二人转《猪八戒拱地》:猪八戒耶,笑嘿哈,弯腰背起了一枝花。听见马路上有马车经过,突然叫道“噔,驾,驾!”把车夫吓了一跳。太阳山高林密,夜里经常有偷拉树枝做柴火的马车经过,一旦被林业站的抓住是要罚钱的。王俊听到车夫受到惊吓催马跑路,开心的哈哈大笑。
这小子损坏损坏,三十几的人没个正形。那年年夜三十天突然下起大雪,路上雪没膝盖,初一走亲戚拜年红包人络绎不绝,趟雪艰难的行走。他急忙用红纸包了大小倆包沙子,酒瓶里灌满水,扔在路上。一对新婚夫妇路过,以为是谁掉的糖,果子和酒,急忙捡起来,四下张望,拿着在雪里慌慌张张使劲离开。王俊躲在值班室窗帘后偷偷观察,哈哈大笑。我说“他妈的你真是有病。”
春天农忙了,我回家帮着种地。妈妈说“咱家就那一亩三分地,一天就种完了。你去帮拦疖家几天忙。那么多地,你叔叔婶婶忙不过来。”
早上吃过饭我就到拦疖家帮忙,拦疖上学去了,小弟弟牵着牛准备和爸爸下地干活。叔说,让他牵牛,你帮我送粪吧。
送粪可是个实实在在的体力活,农村多山地,我装了一车牛粪,赶车把粪送到田地里,再把牛粪用锹扬在地里,叔才开始犁地把牛粪盖在垄下。事先,叔已经扬了一些,他那边犁地,我这边送粪。婶呢,在犁过的垄上踩坑播种。
晚上八点多收工,一天下来,精疲力尽,浑身疼,饭都不想吃,就想躺下睡觉。婶做的大碴子,白天采了的刺叶,烩土豆。
吃饭的时候,叔对婶说“今天看见沟里周绍龙了,种完地,他几个去海城工地上干活,一天二十多块钱,我跟他说了,我也去。”婶说“去吧,一天二十,在家里也挣不了钱。家里有我就行,伺候好咱妈,地里活也不能耽误了,有事二小能过来帮忙。放心吧。”叔“那就这么定了。”
春耕生产结束后,叔就带着行李和周绍龙他们去海城工地打工了。我回太阳商店上班,有小道消息说总社正在研究取消太阳和平两个分社。李艳丽也申请停薪留职,打算跑集市卖鞋。三姐不知道干什么,一天天忧心忡忡,王俊也唉声叹气,说“啥命啊,还没上半年班。”李艳丽说“丑,你知足吧,上个班白得一个媳妇,没班谁给你?”
三姐问我“分社撤了,你一点也不着急。”我说“急也不能改变撤销的命运,我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静观其变吧。”我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早有打算。
撤销分社的事说来就来了,总社让我们点货,做交接手续。三天时间,所有货物被拉到总社,太阳商店大门被贴了封条。我也离开了太阳商店,最初我来太阳商店的目的,就是因为太阳离县城近,不能与拦疖天天见面,这里却是离她最近的地方。
在总社闲呆了两天,晚上我对妈妈说“我去海城找叔一起打工。”妈妈说“那怎么行,供销社还在准备给你安排呢。”我说“也不发工资,干着没劲。”妈妈说“家里不缺钱,要你打什么工?”我说“我呆着闷得慌。”
妈妈还是留不住我,晚上,我到拦疖家问婶,叔的地址。婶也不知道,只记得东郊两个字。
早上,我坐县城的班车从太阳过岭,到偏岭车站,再坐县里途径的班车到了海城。
在海城车站下了车,买吃的,买水果的,买烟的,喊站的,叫声此起彼伏,扑面而来。这里北上省会城市沈阳,南下国际海滨都市大连,西去军事重镇锦州,是大连去北京的必经之路,繁华热闹。出了汽车站,斜对面就是火车站。站前人流如潮。我暗暗惊叹“好大的城市!”
我拦住一个衣着体面,夹着公文包的中年人说“你好,大哥,请问东郊怎么走?”中年人行色匆匆,看了我一眼,说“不知道。”,我又拦住一个穿皮鞋的问,还是说不知道。我再问他身后的人,还没等我开口,就对我摆摆手。我无望的把行李放在脚下,站在路边,身边人来人往,都是陌生人面孔。
就在我彷徨无计之时,坐在路边一个中年人对我说“嗨,哥们,你要找哪个地方?”我如遇到了救星,忙说“东郊,我找我叔”中年人思索片刻,说“东郊?没听说这个地方。你叔在哪个单位上班?”我说“不是上班,他是在东郊一个盖楼的工地做小工的。”中年人说“东郊?”问坐在身边的人说“你知道吗?”身边的人摇了摇头“没这个地方。”中年人看我一脸失望,问“那你是来看你叔?”我说“在家没事干,我来找他一起干活。”说话间,过来一个骑自行车的人,下车站路边喊“有没有瓦匠?”中年人一个高跳起来,跑到跟前,说“我,我是,你有什么活?我去。”,他身边瞬间围上来十多个人,纷纷询问干什么活。来人说“盖个鸡舍,三天活,谁能干,一天二十五,中午管盒饭。”众人乱吵吵着“我,我,我去。”中年人说“我是瓦匠,让我去,保证把活给你干的像样,不像样不要钱。”来人说“真的?”中年人说“真的。”来人说“好,就能了。跟我走吧。”
我一看,这是个本地人呢,一定知道东郊这个地方。中年人坐在车后,我扛着行李就撵着跑。
出了城,在一个废弃厂房前停下来。中年人冲我招手,说“你来干嘛?”我说“我要问问这位大哥,东郊在哪里了?”骑自行车的大哥说“东郊?没听说过这个地方,你听错了吧?”我说“没听错呀!”他果断的说“没这个地方。”带着中年人进了厂房。
我失望地扛着行李往回走,突然听见中年人在身后喊我“喂,喂,那哥们。”我以为骑自行车的人想起来了什么,说“你喊我?”中年人走过来,说“要个小工,一天十五块钱,中午管盒饭,你干不干?”我说“我得找我叔。”中年人说“没你说的东郊,反正你出来也是找活干,什么活不是挣钱,一边干活一边打听吧。”我一想,也对。说“我找谁算账?”中年人说“一天一结账,干完咱俩一起找东家算账。”我说“我干什么?”中年人说“和灰,搬砖,都是体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