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3-18

一醉久年

第40章上 第40章下

为何只要有宋居寒在,周围的空气就仿佛变得稀薄,令人呼吸艰难。他努力让自己镇定,沉声道:“你如何进来的。”

“找人带进来的,跟做贼似的。”宋居寒语气不佳,整个人透着些许阴沉,仿佛体内隐匿着某种东西,亟待爆发。

何故能够明白,像宋居寒这种自出生起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之人,定然从未遭受过这般挫折,故而格外恼怒。

但在这整件事里,最有理由愤怒的人,难道不应当是自己吗?可面对宋居寒,他却愤怒不起来,只感到深深的无奈,因为即便再愤怒,宋居寒也不会认错,愤怒毫无用处。

宋居寒见他不语,走上前来,极为自然地伸出手。

何故别过脸:“你来作甚?”

宋居寒望着自己僵在半空的手,神色掠过一丝不快:“来作甚?自然是来看你!我从拘留所出来就进了另一处牢笼,我爸把我关起来了。今日能来见你,是我用道歉发布会换来的。”

何故看着他:“你如今已见到,回去吧。”

“何、故。”宋居寒咬牙切齿,“我这辈子就没遇见过性子比你还难缠的人。”

何故沉默着。宋居寒死死盯着何故的双眼:“你为何同意替我背黑锅?你傻了吗?想进监狱不成?”

何故嘴唇颤抖,拳头在背后暗自握紧,他想要给出一个听起来不那么卑微的理由,可一时又无法想出。

为什么?为什么哪怕犯罪,也甘愿牺牲自己的一切去应允那样一个要求?这让他如何回答。最终,他只得说:“不为什么。”

没错,不为什么,即便给他千万次机会,他的选择依旧如此。

只因为是宋居寒,所以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宋居寒用力攥住何故的胳膊,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蕴含着整个星空的力量,能将人由内至外穿透,“何故,你说实话,为什么。”

何故挣扎了几下,却无法挣脱宋居寒的束缚,他狠狠推了宋居寒一把,几近恼羞成怒地吼道:“你放开!”

宋居寒捏住他的肩膀,将他抵在墙上,一字一顿格外清晰地说:“告诉我,为 、什、么!”

“为什么?”何故眼眶泛红,紧咬后槽牙,毫不退让地与宋居寒对视。

两人就这般剑拔弩张地对视了数秒,何故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中还夹杂着令人心酸的哽咽。

宋居寒默默看着他。 为何?哈哈哈哈,为何?”何故的双眼已然迷蒙,“我的名字仿佛就叫‘为何’,似乎我这一生注定与众多无解的难题相伴,譬如,我为何会与你相遇,为何会与你共度六年,为何会让自己卷入你的纷扰之中。宋居寒,这三个字我同样想问你,你说为何?难道你当真不知?!”

宋居寒的呼吸略显急促,他双目熠熠生辉、目光炯炯:“你钟情于我,对吗?那日的问题,你尚未回答我。你究竟是否喜欢我?”

何故狠狠咬住嘴唇,企图用疼痛麻痹自身,以防自己再度落泪,那太过羞耻。

他原以为只要自己缄默,宋居寒也保持沉默,在与宋居寒告别之后,便能将这个秘密深埋地下,可实际上他内心一直存有疑虑,宋居寒难道真的一无所知吗?

宋居寒用拇指撬开他的牙齿,轻抚他柔软的嘴唇,而后情不自禁亲了一下,轻声道:“为何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不说?”

何故只感宋居寒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似尖利的刀刃刺进他的心间,他声音颤抖:“说?你可还记得,六年前我去质问你之时,你笑着说我玩不起。”

宋居寒皱起眉头:“我那时……我那时年纪尚小,而且我未曾料到你是真心……”

“你未曾想到仅见过两三回面,唱首歌就能哄上床的人会真心喜欢你,对吧?”何故意识到,在这世上,无人会比他更善于揭开自己的疮疤,当年的每一言、每一处细节他都记得分毫不差,他深知自己的狼狈、明白宋居寒的轻视,他一切都明白,只是无法脱身。

是啊,那时宋居寒仅有 19 岁,正是连残忍都不太懂得婉转掩饰的年岁。

宋居寒沉默片刻:“最初我接近你的意图的确不纯粹,然而这么多年下来,你于我愈发重要,没有你我着实难以适应。”

这是宋居寒首次说软话,可何故感受不到丝毫喜悦,只觉脸颊滚烫,仿佛已被打得红肿。这么多年的相伴,总算发挥了些许作用,那便是习惯。没错,宋居寒习惯了他随叫随到,而他竟然也习惯了这般生活,他甚至有些难以分辨,离开宋居寒,最痛苦的究竟是失去挚爱、还是打破习惯。

何故声音沙哑:“你迟早会习惯的,现在放开我,离开。”

“我们维持从前的样子不好吗?我待你不好吗?”宋居寒有些急切,被何故屡次拒绝,他已从恼怒转而心慌,他从未想过何故会真的想要离开自己。

身旁再无何故?那如何可行?!他难以想象。

何故心脏剧痛,颤抖着说道:“宋居寒,你知晓喜欢是何物吗?”

宋居寒愣了愣,未作言语。

“喜欢是……我也不明白喜欢是何意,但是,绝非能够看着你与他人同眠还毫无反应。你让我们回到从前那般?”何故每吐出一句话,都痛苦至极,“你知道 抱?”曾经他或许能够做到,可当下却无法实现了,自从他知晓宋居寒因着冯峥那般戏弄他之后,他着实做不到了。

他原以为,他原以为了解了他的“喜欢”,宋居寒多少会有所触动,未曾想,他的“喜欢”于宋居寒而言,毫无价值,甚至连些许涟漪都未曾激起,就消散在了无垠的沧水之间。

何故只感胸口气血翻腾,几乎难以喘息,他最终克制不住,哽咽出声:“宋居寒,你究竟有没有心啊。”

宋居寒瞧着何故伤心委屈至极的模样,心脏隐隐有些发堵。

听闻何故甘愿冒着坐牢的风险为他背负那样的黑锅,他着实颇为感动。他身边过往之人众多,可从未有任何人像何故这般待他,嘴上不言不语,却事事甘愿为他去做,也没有谁像何故这样,仅是看着、拥着,或者哪怕只是置于身旁,都能让他获取心灵的安宁。

何故于他而言,是疲倦劳累时,可以回归的所在,就连他的家都无法给予他这般的归属感。他无法放任何故离开自己,哪怕仅是想象,何故会与他人亲昵,会将对他的好给予别人,他便想发狂。

最初相识之际,他的确未曾将此人放在心上,可也不知从何时起,他觉得此人天生就属于他,且只属于他。他停顿片刻,清晰说道:“我应承你,何故,我应承你不再触碰他人。与我在一起吧,此次是真心的,并非儿戏。”何故难以置信地望着宋居寒。

宋居寒搂紧他的腰肢,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温柔讲道:“我应承你,全都应承你,所以别与我闹腾了,我着实很想你。”

第40章下

何故的身躯僵硬似铁,大脑也迟缓得难以思考。

宋居寒应允了他什么?

宋居寒轻吻着他的唇瓣:“你不是喜欢我吗?继续喜欢我吧,我会对你好的,我不会再寻觅他人了,咱们好好相处。”

何故回过神,猛地瞪直了双眼,狠狠一把将宋居寒推开。

宋居寒前一刻还情意绵绵,毫无防备地倒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他心头恼怒,感觉满腔热忱被泼了冷水,再加上这段时日所遭受的数不清的责骂和冷言冷语,简直是火上浇油,他攥紧了拳头,羞愤地瞪着何故。

何故靠墙而立,唯有如此才不至于双腿发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居寒,许久之后,才颤抖着说道:“宋居寒,你清楚自己在讲什么吗。”

宋居寒怒声道:“我自然清楚。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不想与我在一起吗? ”

没有一日不想。

在过去的两千多个日夜中,何故幻想过无数回,宋居寒会对他日久生情、会非他不可,他未曾料到在这段关系走到穷途末路的今日,他会听到他曾经最为渴望听到的话语,在这个,他已然疲惫到不想继续前行的今日。 他原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亦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然而出乎意料,什么都未发生,唯剩满心茫然。他凝视着宋居寒,只觉既熟悉又陌生。

宋居寒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耐着性子讲道:“何故,我清楚你待我好,我曾说过,只要你开口,我定会给你。你期望我不再找他人,我应了你,所以你别再折腾了,行不?”

何故泛起一抹苦笑:“你认为我在跟你闹脾气?觉得我很做作?”

“那你究竟想怎样?”宋居寒气息紊乱,“你说要与我分开,又同意为我背黑锅,若不是我跟我爸极力抗争未同意,你或许就进去了!”

“那我还得感激你吗?”何故轻声说道,“你带人到我家,让我声名狼藉,被曝光于互联网,而后我应该感谢你没同意让我为你背黑锅,对吗?”

宋居寒脸色骤变:“我并非要你感激我。”他停顿片刻,“所有人接近我皆有所图,唯有你对我这般好,何故,我着实很在意你,咱们重新开始吧,此次我是真心的。”

何故的大脑已然停止运转。

宋居寒的提议极具诱惑,可他却毫无喜悦之感。他苦苦追寻多年的事物,在他已不再念想之时,却突然飘忽着现身于眼前,那般敷衍、那般轻慢。

他明明已被伤得遍体鳞伤,不敢再伸手,可又觉得,不获取怎能甘心。他渴求将近七年的东西啊,此刻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倘若不拿,岂对得起自己错付的时光?

“在意你”,“重新开始”,“真心的”,这些他渴望了近乎一个世纪之久的字眼,真就从宋居寒口中道出,他一时不知所措。

为何要在他已然决定放弃之际,抛出这携着致命诱惑的果实?

趁何故发愣之时,宋居寒再度将他拥入怀中,把脸颊埋进他温暖的颈窝,闷声说道:“我真的想你了,唯有你好。”

何故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宋居寒的脆弱与悲伤,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对于宋居寒而言定然打击沉重,只是他极重面子,不会轻易在人前显露半分。

故而,宋居寒此刻需要他。也唯有需要他,才会这般放下身段想要与他和好。

想明白此点后,宋居寒的所有异常都有了答案,何故也顿时感觉如释重负。原本宋居寒就不可能突然钟情于他,只是感动于他愿做出的牺牲,缅怀于他的万般付出,在宋居寒这难得的人生低谷,他的存在价值得以凸显。

仅此而已。

“我会补偿你的。”宋居寒接着说,“你损失的我都会补偿给你,你那份工作挣不了几个钱,不做也罢,新闻热度过去,很快就没人记得你了,你无需惧怕。我会对你好,我会让你应有尽有。” 何故的目光越过宋居寒肩头,茫然地望着墙壁,内心五味杂陈。他沉默须臾,缓缓推开宋居寒:“……让我想想,你先回去吧。”此时的他几近丧失思考能力。

宋居寒皱起眉头:“我好不容易出来,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天亮后我妈会过来。”

“来就来呗,难道你妈妈还猜不到咱们的事儿?”宋居寒亲吻着何故的头发,“何故,我真的想你,想听你说话,想让你安慰我,想……”

何故转过头去,沉声道:“我妈能猜到,可她对你没什么好印象,你还是走吧。”

宋居寒面露不满:“我不走。”

何故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居寒,许久之后,面无表情地说:“你是想做那事吗?”

宋居寒未作回应,但眼神仿佛在扒何故的衣服。

何故不禁笑了一声:“你这段日子憋坏了吧,在拘留所里待了一个多星期,又被关在家里一个多星期,见谁都不安全,见谁都不方便,还是我最便利,对吧。”他怎么就忘了,宋居寒的确“需要”他。也难为这位成天有绝色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大明星,如今竟要偷偷摸摸来找一个早就腻味了的人寻欢。

“你胡说什么!”宋居寒的渴望瞬间被击得粉碎,他厉声说道,“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和你上床,是真的担心你!”

“是吗,我挺好的,你放心回去吧。”

“我就不走!”宋居寒恼怒道,“我丢了那么大的面子就为了见你,你还赶我?!”何故淡声道:“你丢那么大的人,难道是我的过错?那我丢了那么大的人,又该怪谁呢。”

“你……”宋居寒一时语塞,他咬着牙说,“你到底怎样才愿意跟我和好?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倒是喜欢呀!”

听着宋居寒如此轻易地就将他深藏了六年的秘密吐露出来,何故有种当众被扇耳光的错觉,仿佛自己最为羞耻的秘密被曝光,而对方却毫不在意地当作玩笑。

他满心无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现在思绪混乱,求你走吧。”

“我不走,除非你答应我。”宋居寒走过来,半蹲在他面前,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竟流露出几分天真,“何故,我好像也喜欢上你了,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何故深深地望着他,心脏传来难以言喻的刺痛。他难以描述当下的心情,仿佛自己视为无上珍宝去珍视、去追求的东西,被宋居寒随随便便地赐予了他,就像送他一辆车、一套房那般随意,那般满不在乎。而他若不接受,倒显得矫情,毕竟那是他渴望的。

然而,他原本以为“喜欢”对于宋居寒而言同样珍贵无比,要留给更出色的人,所以不能给他。结果对宋居寒来说,“喜欢”只是一种寻常的心情,既不稀罕,也不庄重。他第一次知晓,原来并非每个人都珍视纯粹的“喜欢”。 宋居寒永远无法理解,哪怕他将此生所说的全部言语都幻化成不计其数的“喜欢”与“爱”,再三向宋居寒表露心意,宋居寒依然不会明白。

原来他们之间最为遥不可及的,并非家世、能力、地位之类的外在因素,而是内心。

何故感受到了极度绝望的无力感。

他为何将“喜欢”看得如此重要?又怎能要求他人同样重视?好比有人喜爱钱财,而他却不以为意,为何就不能有人根本不把那可笑的“喜欢”当回事呢。

宋居寒并无过错,只是他一生当中获得了太多的“喜欢”,因而从不认为其珍贵罢了。

既然这样,他还在纠结什么?他渴望独占宋居寒,宋居寒已然近在眼前,他为何要往外推?他何必如此做作?

他费尽心思的“喜欢”,所期望的不也正是这些?最终怎样?宋居寒轻易就给了他。

结局相同。

只是他一路艰难前行、历经无数挫折也不肯放弃地去追求一个宋居寒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喜欢”,实在是个巨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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