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紧闭的教室门

    上午第二节课，我夹着道德与法治课本往六（2）班走去。五月的风裹着槐花香穿过走廊，却在教室门前打了个转——深褐色的木门紧闭着，窗帘严严实实垂落，像道密不透风的墙。

      “在看影片呢。”我轻笑着，握住门把手的掌心微微发潮。推门瞬间，三十八张向日葵般的小脸齐刷刷转过来，荧幕上的海军战士正迎着朝阳敬礼。

      “门窗打开！窗帘拉开！桌椅摆齐！”班长张同学的吆喝混着此起彼伏的桌椅摩擦声。穿白色校服的男生们像听到集结号的士兵，王同学冲去开窗时差点撞翻讲台上的粉笔盒，韦同学拽着窗帘绳的手背绷出青筋。

      二、歪斜的布幔

      离上课还有三分钟，我的目光突然被第四组窗边揪扯的布幔黏住。本该垂顺的浅蓝窗帘歪扭得像条蜕皮的蛇，聂同学正踮脚拽着窗帘下摆，鼻尖沁出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

      “同学们，请抬头看这边的窗帘。”我的手指刚触到多媒体展台，李同学就噗嗤笑出声：“点蚊会咁样啊？"这句方言像颗跳跳糖，在教室里炸开窸窸窣窣的笑声。

      “系啊，点蚊会咁样啊？为什么会歪？”我再次把这个问题抛出去时，忽然想起上周读书会上圈注的《非暴力沟通》——不要急着递答案，要让问题自己生根。

      “窗帘扣掉啦！”孩子们的声音撞在玻璃窗上，震得窗帘又晃了晃。后排“哐当”一声，宋同学已经挪开自己的椅子站起来，这个总爱在足球场横冲直撞的男孩，此刻眼睛亮得像是发现了空门。

      三、跃动的铁环

      他的方凳“咚”地落在窗边时，三十八双眼睛跟着晃了晃。宋同学伸长手臂的模样让我想起他扑救点球时的舒展，沾着粉笔灰的指尖捏住铁环的瞬间，阳光正巧穿过他翘起的发梢，以及滴落着细微汗珠的黝黑的脖子。

      第一个铁环“咔嗒”归位时，细碎的掌声像雨点落下。第二幅窗帘末端的铁环却像泥鳅般滑溜，我看见他手腕的绷带松开了——那是上周城区足球赛夺冠时留下的伤。

      “从后面倒着扣！”陈同学突然喊出声，这个腼腆的娃，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这么清亮的声音。宋同学转头时，她慌忙把脸埋进臂弯，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当最后一枚铁环咬合时，整个教室屏住了呼吸。“刷——”完整的窗帘如幕布升起，三十八张课桌上同时铺满菱形的光斑。不知谁起的头，掌声突然如春雷滚过屋顶。

      四、震颤的余音

      “这一节课耽误了十分钟。”我往小组积分榜贴红星时，胶带撕扯声格外清晰，“但宋同学给我们上了节特别的课。”

      后排传来铅笔盒掉落的响动，学习委员苏同学突然举起笔记本，扉页上画着歪斜的窗帘和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窗帘会跳舞，责任会生根。”

      下课的铃声里，宋同学偷偷往我教案里塞了枚铁环。这个总把“男子汉”挂在嘴边的男孩，在便签上画了个龇牙笑的表情包：“老师，下次窗帘再不听话，我还继续修！”

      五、永不落幕的课堂

      下午，暴雨，烟雨朦胧漫进走廊时，我又经过六（2）班。风掀起窗帘一角，三十八个铁环叮咚作响，像是谁在轻轻叩击教育的门扉。忽然明白最好的课堂从不在教案里——当男孩忍着手疼系紧铁环，当女孩克服胆怯献出妙计，当阳光重新铺满每张课桌，责任与担当早已化作春雨，渗进了成长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