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4 金蝉脱壳
代国的南部边境线非常长,从东面的易县(今河北省保定市西北部)、代郡(今河北省张家口市)、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到西面的石子岭(今内蒙古乌审旗北)延伸了无比远的距离,且地形多变复杂,包括山地、丘陵、平原等多种地貌,这使得刘库仁很难构筑360度全面无死角的防御工事。
与其将军队分散到各个网点,不如集中力量守卫最关键的那个。
此刻,这位兼具匈奴和鲜卑血统的代国名将,亲率10万精壮步骑兵,正星夜兼程、火速奔赴那连接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农耕文明的咽喉之地—石子岭。
石子岭地势起伏,其陡峭的山岭和崎岖的山路自然形成了一道防御屏障,易守难攻。刘库仁的目标是在这里击败“前秦第一名将”邓羌!
尽管这位号称“万人敌”的车骑大将军名声显赫,刘库仁依然有八成的把握战胜他。此番刘库仁的军队里加入了舅父拓跋什翼犍全力托付、代表帝国最强战斗力的5万亲卫军。这群拓跋鲜卑铁骑的祖先曾经帮助东海王司马越攻陷长安、在八王之乱中取得最终胜利。据哨骑所报,邓羌的军队里骑兵占比不到三成,且皆为轻骑;刘库仁对阵这样一支以步兵为主的军队,竞对优势明显。
伴随着阵阵马蹄声,刘库仁情绪愈发激昂。他的心,宛如被无尽的烈火淬炼,那股渴望交战的热血,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穿过茫茫草原,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远方敌人的身影。
眼前的景色渐变,金色的沙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沙漠与草原交融的景象,给人一种荒凉而又神秘的感觉。阳光时而如同利剑般直射而下,将沙粒与草尖镶嵌上璀璨的金边,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时而又被云层遮掩,使得大地瞬间沉入一片幽暗,只有远处山峦的轮廓在微弱的余晖中若隐若现。这光影交错、明暗更替的沙漠草原,就像一个性格反复无常、复杂多变的人。
而此人,竟在这时,缓缓出现在视线之中。
胯下一匹青白相间的骢马,身着匈奴传统的皮革短袖上衣,腰间束着一条宽大的腰带,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和装饰品。长发披肩,随风飘扬,眼神如同草原上的鹰隼,深邃而锐利。
他正是周旋于前秦和代国之间、首鼠两端的铁弗部首领刘卫辰!
刘库仁显然没有料到会在此地遭遇老对手,惊讶之余旋即意识到自己的行军路线已经暴露,必须立即消灭刘卫辰全军,不留活口!
夹杂着对背叛者的刻骨仇恨和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刘库仁挥舞长槊,一马当先,他的猛力挥击伴随着空气的撕裂声,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停滞,敌人纷纷倒地,血染沙漠。
刘卫辰的一大批旧部曾被刘库仁虏获收服,这些人在战场重逢昔日首领的瞬间产生犹豫和不敢上前的畏惧感,但在刘库仁身先士卒的鼓舞和那一声犹如惊雷炸响在耳边的“冲锋!”令下,他们也士气大振,纷纷响应,如潮水般涌向敌军。
“不好!”刘卫辰同样没想到,原本计划往西接应邓羌、与苻洛的中路军合流,走捷径穿越草原,直取代国都城盛乐,却在这石子岭附近提前遭遇刘库仁的大部队。刘卫辰麾下兵不满千,更糟糕的是,从这位铁弗同族(父匈奴、母鲜卑)的亲家兄弟(两人分别是拓跋什翼犍的女婿和外甥)身上,他感受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杀意。
战鼓声、呐喊声与马蹄声交织在一起,刘卫辰的骑兵部队如同惊弓之鸟,四处逃窜。
当逃生似乎成为唯一选择时,刘卫辰的思维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通往胜利的秘径,但就在他试图清晰描绘这条路径时,那丝灵感却时而被战场上的纷乱与喧嚣所淹没,变得模糊而难以捕捉。
刘库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此庞大的兵力部署和装备配置,他率领的肯定是代国的主力部队!他们打算主动防御,且目的地只能是石子岭!
如此重要的情报,得来全不费功夫。
“全体将士,佩戴幂篱!”刘卫辰大声发布命令,随即命铁弗骑兵策马扬鞭、做出数倍力度于平常的奔跑、跳跃和踢踏动作,霎时间沙尘飞扬,遮天蔽日。
“糟了!”刘库仁暗感形势不妙。兵荒马乱之际,刘卫辰挥舞一红一黄两面分别绘有猛虎、青龙图案的旗帜,以一种奇特的摆动方式向穿戴防沙头具的将士发布关键的旗语信号。原本集中的军队迅速分裂成两个部分,一路往东北,一路朝西南。
待到沙尘散去,视线恢复清晰,刘卫辰的军队已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魔术般地完成了一次“金蝉脱壳”。
太阳西沉,气温迅速下降。一只身长约50公分、额顶呈黑褐色的短毛沙狐,轻盈地从隐秘的地穴中跃出,开始了傍晚的觅食之旅。
刘库仁要求全军以最快的速度向石子岭前进。行军途中,一队斥候突然来报,前方不远处发现一串清晰的马蹄印。刘库仁仔细观察了马蹄印的数量、深浅、间距以及方向,拿起一块地上的马粪,用舌尖轻轻舔了一口,还是温热的。谜底已然揭晓。
全军再次启程,沿着刘卫辰军留下的马蹄印追踪前行,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