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岐伯、越人、仲景四圣的医学著作书,可与日月争光。圣人已去,朝代更迭,他们的学问和技艺却没有得到传承,我哀怜后世做医生的人不通晓圣人的真意,在完成了《伤寒悬解》和金匮悬解》以后,于一七四九年(己巳年)二月开始写作《四圣心源》,讲解内外百病,探求中医的起源和发展,以继承先圣伟大的事业。
我刚写下开创性的大纲,遇事中途搁笔。一七五零年(庚午年)四月,前往北京城行医,(适逢乾隆皇帝病重,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经内侍同乡举荐,黄元御进宫诊治,药到病除,乾隆皇帝亲书“妙悟岐黄”匾额赐予黄元御,并恩赐御医),十一月底,南赴清江。一七五一年(辛未年)二月,随皇帝南巡杭州,四月回到公署,反复思考过去的底稿,完善了十分之九的内容,但未能定稿。
八月十五,乘舟北上,再次客居京都。一七五二年(壬申年)十月,作天人解,续成全书。一七五三年(癸酉年)二月,作《长沙药解》,五月删定《伤寒悬解》,七月修改《金匮悬解》,八月写作《四圣悬枢》,九月十七《四圣心源》完稿。
当时大雨初晴,秋风徐来,树落木飘零,黄叶满阶。我住在萧条凄凉寂静的馆舍,独坐空床,顿起远处他乡的悔恨,生出对故乡无尽的思念。深秋的天气令人悲伤,寂寞远客心悲凉,于是取出《四圣心源》旧稿,再次修改润色。
嗟乎﹗战国时的虞卿为了拯救魏国丞相魏齐,抛弃了万户侯的爵位和卿相大印与魏齐一起逃出赵国,自己却被困于魏国大梁,魏齐死后,虞卿更是陷入穷途末路,于是著《虞氏春秋》。还有屈原被放逐而作《离骚》。
古人著书立说,往往在异国他乡的愁思郁闷之中完成,等到著作写成,成就了事业,于是心里独自欢喜,方知有当时的失意,才有后来的得意无穷。
假使虞卿一直在赵国做丞相,屈原永远在朝廷做官,那么世上就没有了《离骚》和《虞氏春秋》。那么到了现在,他们的身体已经腐烂,也不会有他们的书流传下来。可见与其让他们两人春风得意,不如让他们困顿失意。
当今世上安逸快乐的人,上天赐予他们的实在太多,然而光阴飞逝,活着宴居华屋,死后照样归于荒丘。人的一生就像傍晚的露水,人的名声就像早上的阳光。在荆棘狐野兔之中,樵牧歌吟之下,那些曾经安逸快乐的人在哪里呢?
所以天下有太多安乐的人,不如有更多羁愁之士,大丈夫得失之间,不是俗人能懂的。
回首从己巳年开始写作,一直到壬申年,经历了多年而未能脱稿,是因为上天给我的都是穷困愁苦的日子,而没有多少闲暇的写作时间。皇帝对我的深深的眷顾,又有什么可以骄傲的呢?美好的时光应该珍惜,只有勤奋努力!
一七五三年九月十一日
昌邑黄元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