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初收云开日暖,风细卷梧叶阶前。冷街空少客还,碧浪悠推舟闲。远山淡抹似屏展,只这秋光静里看,惹几分清愁自缓。
秋雨停在午后两点十分,阳光像被拧干了水分,软乎乎地铺在柏油路上。林文生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指尖还沾着便利店热牛奶的温度,塑料杯壁凝的水珠顺着指缝,在裤子上洇出一小片浅痕。
路对面的梧桐树还剩半树叶子,风一吹就有几片晃悠悠往下落。他数着,第一片落在电动车筐里,第二片粘在积水的水洼边,第三片打着旋儿,刚好落在他脚边。叶子边缘卷着点焦黄,脉络却还清晰,像他手机里存着的老照片,二十年前在这条街上,妻子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也是这样的秋天,女儿伸手去够飘落的梧桐叶,笑声脆得能敲碎阳光。
公交来了又走,没人坐他旁边的位置。他从帆布包里摸出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着女儿去年寄来的银杏书签,还有妻子生前常戴的细框眼镜。镜片早花了,他却总爱拿出来擦一擦,阳光透过镜片落在手背上,暖得像妻子从前替他捂手的温度。
有个穿校服的小姑娘跑过,书包上的风铃叮当作响,路过水洼时趔趄了一下。林文生下意识伸手想去扶,小姑娘却已经站稳,回头冲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他也跟着笑,手指轻轻碰了碰脚边的梧桐叶,叶子在风里颤了颤,像是在回应。
四点半的时候,阳光开始往西边斜,梧桐影被拉得老长。他站起身,把铁皮盒子放回包里,又弯腰捡起那片梧桐叶,夹进了随身带的旧书里。书里还夹着二十年前的电影票根,油墨印的日期早就模糊,却还记得那天看完电影,妻子说“以后每个秋天都来这条街捡叶子”。
风又起了,这次落的叶子多了些,簌簌地响。林文生慢慢往前走,影子跟在他身后,和梧桐影叠在一起。口袋里的牛奶还温着,他想着晚上要把新捡的梧桐叶压平,和书签放在一起,日子就像这秋阳,凉是凉的,却总有些暖,藏在叶子的脉络里,藏在旧物的温度里,慢慢走,总能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