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的大米(三)

舅舅今年六十九,几年前干活儿伤了筋骨,加上近几年的椎间盘突出,他的背更驼了。

若时光倒流十年八年,舅舅的背都是直的,岁月不饶人,他已成为驼背老人。

每逢春节去舅舅家,临走,他总会急急忙忙地拿口袋上楼,给我和姐姐各装二十斤的大米,那是我们从小称赞的大米。

“舅舅,你的腰不好,种田越来越吃力,大米留着自己吃,我们买米很方便!”我和姐姐异口同声。

“又不用你们背,有车子怕啥!又不是啥值钱的东西,我也没啥心疼你们的,也就这点儿自家种的稻米!”舅舅生怕我们不要,着急忙慌地说。

“好!好!我们拿!我们拿!”不想辜负舅舅的心意,我和姐姐满口答应。

“舅舅,别种水稻了!大米两元多一斤,买来吃也消费得起。你那椎间盘突出下了重力更恼火。”我是真的希望舅舅放下犁铧不再种田。

“比不得年轻了,少种一点吧,自给自足就行!”本着农家人的勤劳,舅舅一无既往。

在舅舅久久站立的目送中,我们恋恋不舍地踏上返程。

春节过完,儿子要去主城,先生特地请了两天假,回到县城。

“这米饭怎么不白呢?哑黄哑黄的!”饭碗上桌,先生不解地问。

“这是舅舅的大米。年轻人外出打工了,舅母在镇上照孙儿上学,家里只有舅舅一个人,他老了,种田越来越吃力,加上他的椎间盘突出,干活儿越来越不利索。年轻时收割的稻谷晒得及时、晒得彻底,打出的米白花花的,煮出的米饭软糯雪白。现在腰疼,稻谷晒得不及时,米就不白了,哑黄,像陈米。”其实,我早就发现了舅舅的大米哑黄暗沉,并且近几年都是这个样子。

舅舅从没提起过,但我知道哑黄稻米的真正原因。

先生不再作声,低头扒饭。

如今,淘洗超市购买的大米时,淘米水清亮亮的,稍带一点儿乳白,如晨雾散尽最后的那缕薄纱,我归之为大米加过蜡的原因。

而淘洗舅舅家的大米时,淘米水跟小时候看到的一样,乳白浓郁,像牛奶,那是曾经无比熟悉的样子,也是真正农家稻米该有的样子。

春节后,人们各就各位。儿子去了主城,先生去到乡下,舅舅给的大米装了满满一桶。

尽管家里只剩我一人,尽管米色暗沉米饭哑黄,我仍会珍惜如初地把它消耗完。

想到舅舅带着腰痛耕田耙田、栽秧打谷,除了心疼,还是心疼。舅舅是妈妈的牵挂,也是我和姐姐的牵挂。

如今的舅舅老了,我们对他的爱一如既往,他对外甥的爱也依旧如初,竭尽所能,尽他最大的能耐,把爱融进一颗颗的农家稻米。

舅舅的潜意识里,他家高山大米煮出的米饭软糯喷香,远远优于我们山脚的稻米,那是他最拿得出手的骄傲。

舅舅的大米,一如既往的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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