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终于在晨光的照耀下苏醒过来。那连绵的雪山倒影和湛蓝透明的海子交相辉映,就像无数璀璨晶莹的宝石。
宋观星的眉眼在这种朦胧的光线下绝美惊人,她好像比我初见她时更加沉静安然了。初见的时候是一片表面沉静内心汹涌的海浪,而现在是八风不动处之泰然的湖泊。
那之后我们谁都没有跟对方说话,我跟乘务员要了两条毛毯,一条给我,一条给她。
我又重新戴上耳机,耳机里放着德彪西的《月光》,我们两个蜷缩在毛毯里,在到站之前抓紧时间睡上最后一觉,我左边大腿被水打湿的裤子渐渐冰凉,渐渐无感。
谁也没问谁为什么而来,谁也没问谁要到何处去,一切自然而然。我惊讶于自己竟能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异性如此自然地相处,仿佛这次见面只是老友重逢,我们之前一起走过了很长很长的路,之后还将一起走过很长的路,一起经历很多故事。
这个女孩沉着,安静,坦然,即使是心有羁绊的时候,也有一种脱俗的气质,甫一交谈,便是心灵相通。
很多人你与他说一辈子的话,也只能停留在表面;而有人三言两语,便能入心。
高原的夏季,夜寒渐退,冷雾变得遥远,一种朦胧的暖意升上,一切模糊又温柔,浮光掠影。
广播里响起到站的提示声响起,我睁开眼睛,列车的运行戛然而止,缓缓进站。
拉萨,到了。
仿佛一场酣然沉睡的美梦终于做到了尽头。
宋观星还在浅眠,我推推她:“起床,到站了。”
她先睁开左眼,然后两只眼都睁开,眨了眨,看着我笑了:“早。”
我也笑笑:“早。”却再一次被她的笑恍了神。
或许,美梦结束了;或许,美梦刚刚开始。
直觉告诉我,我们不会就此分道扬镳,这个女孩的身上有我的宿命,我们余生会再见很多次面,聊很多次天,会发生很多故事。
“这么快,还没睡够呢。”她慵懒地动了动身体,那神态像一只高傲的小猫。
旅客们陆陆续续拿行李准备下车,往外挤。
列车的门打开,清冽的高原气息灌进来,顿时神清气爽。
她站起来,简简单单一个黑色背包,连行李箱都没有,仿佛只是随随便便出个门的装束。
背包上的挂件很特别,是一个小小的电路板,封在玻璃框里,倒是新奇有趣。
我也起身,先挤进下车的人流之中,然后顿了顿,给她腾出了块地方。
她眯着眼睛,很受用的样子,过来的时候,长发飘过我的胸膛。
下车,站台里穿堂的风清冽干净得不像话,风微动,她的发丝也微动,像个玉人。
她松弛地张开双臂,拥抱风。
出站的路很长,我们并肩走。人流熙熙攘攘,不少人向我们侧目。
在现实的世界里,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人生海海,能众里相逢,幸之又甚。
依旧是沉默,我默她也默。
拉萨站的门口,有个一身黑衣的家伙,瘦瘦高高,戴着副墨镜,长着身高优势在人群里出挑得很。
举着个超大号手写横幅,横幅上书——
魏!彦!玉!
我一头黑线,直接越过那人,装不认识。
旁边的宋观星笑得一脸花枝招展,伸手拦住我:“别害羞啊师父,粉丝接机,你不得上去签个名?”
谁知那人哒哒哒朝我们这边跑了过来,看见我像猫见了耗子,双眼放出陡亮的精光:“老魏——”一个大鹏展翅,朝我熊抱过来。
我不动声色地让开身,叹了口气,带着满头黑线无奈开口:"江曙天。"
不动声色把这家伙手里面的横幅扯过来,揉成一团塞进包里销毁罪证。
江曙天还没来得及为他被残忍对待的横幅哀悼,转眼就来到了下一个战场。
“哟,美女!”这半瞎终于看见我身边还有个大活人了。
紧急正了正衣冠,正出一副禽兽的模样。
宋观星笑吟吟的看着我,给了这家伙一个招手示意。
回过头就看见这人挤眉弄眼、夸张地凑过来:“女朋友?”
一副“活见了鬼”外加“了不起啊你小子”的表情。
倒是宋观星笑着把话接过来,看着这小子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银色小方块一样的相机:
“索尼W200。”
“哟,行家。”果然,这小子注意力立马转移了,腆着脸上去就要和人家谈相机。
我一把拉住:“你接机带相机干嘛。”
“这不是纪念我们的五周年嘛。拉萨会师,当然要合影留念!”
“我来帮你们拍照。”宋观星说。
“不用不用,美女一起来哇”,这家伙还挺会做事,张罗着抓路人让人家帮忙拍照去了。
终于安静片刻,这人潮海海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静止的人。
“大学同学,一个宿舍的。”我解释。
“哦,”宋观星笑,“好得很啊。”
转瞬间一个路人就被拉了过来,江曙天左一个右一个的把我们拉过来,下令:“开始吧兄弟!按一下最上面那个键就行!”
“哦哦,”那路人明显不熟悉相机的操作,战战兢兢按下了快门。
“嘿!好啦!”江曙天哇啦啦谢了那个路人,又一阵风似的卷到宋观星身边。
“美女加个微信?我把照片传给你。”
我不禁怀疑起这家伙的真实意图了。
“好。”宋观星大大方方,也不拒绝,又是笑吟吟地看了我一眼,掏出手机加了江曙天微信。
江曙天一套丝滑小连招,叮咚,叮咚,我和宋观星的手机同时响起几声消息通知。
打开照片看,W200的像素和质感自然不必多说,照片背景是茫茫的雪山和五彩的风马经幡,定格下三个人影。
宋观星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我看着她,她看完照片,抬起头看着我。
“上车啊,等什么呢?”
我看着江曙天,嘴唇动了动,那句“我们不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多想她跟着我上车啊。
倒是宋观星眸光闪烁,依旧是大大方方:“谢谢你给我拍的照片,车就不上了。”
江曙天一脸懵,看看我,又看看宋观星,先上车打开发动机。
一张名片在我兜里被我捏的汗津津,此刻没有了旁人,终于被我递了过去。
宋观星接过来,念上面的字:“宸星航天有限公司 工程师 魏彦玉。”
下面一行字是我的电话号码。
她把那张卡片珍重地塞进兜里,向我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师父,我还有事,就先不跟你们一起走了。谢谢你旅途的陪伴和照顾,更谢谢你教我的那些道理。”
我看着她,没说话,心里面明明不舍,但是又偏执的觉得,偌大人世,我们会再次见面。
“以后一起约滑雪,爬山,多聊天,多见面。”
“嗯。保重。”
她朝着车窗里的江曙天挥了挥手。
“再见,师父。”
“再见,有事联系我。”
“嗯嗯。”
雪山一样的姑娘转身,步伐轻快,嘴里面哼着歌,逐渐淹没在人海。
我长久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列车上的温存缱绻和低语呢喃,终究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萍水相逢,难以成书。
突然,那个消失成小白点的身影转身,飘逸漆黑的长发在空气中划出惊人优美的弧度。
宋观星,向我奔过来。
几个眨眼,我就闯入了一个清冽柔软的怀抱。
宋观星的头埋在我的脖颈间。
我的心剧烈地动起来,仿佛有一万座冰山在里面碎裂、消融,融化碰撞成一汪荡漾的春水。
我僵硬地伸出手,回抱她,环住她纤细的腰。
这是一个细腻的女孩,一个长情的姑娘,同时也是一朵单纯的雪莲花。
我第一次,有了想要抓住什么人的欲望。
“有时间来找我。”我想见你。
我推开她,这具娇小的躯体柔软,肩胛骨形状优美。
“嗯。”
“走吧。”
“那我真的走啦。”
“嗯。“
”师父再见。”
“再见。”
这次她真的走了,消失在人海,没有回头。
这次我没有停留,拉开车门上了车。
我怕但凡有一刻的迟疑,我就会忍不住追上去。
江曙天这边厢早就等不及八卦了:“欸怎么走了。”
“萍水相逢而已。”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可能有女朋友,就是浪费了这副好皮囊。”
“呵呵,开你的车。”
“我要是有你这副皮相,再辅以哥浑身的魅力和气质,美丽的皮囊加上有趣的灵魂,那是绝对迷倒万千少女,不在话下。”
“白日做梦。”
江曙天人飘忽,车倒是开的极稳。
只是藏地的风光画卷再次映入眼帘的时候,却少了神韵。
那赋予风景神韵的姑娘,在给了我冰雪清澈的一个拥抱之后,与我在人海中消散了。
列车那永夜安宁的静谧空间里发生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闪过,宋观星的眉,宋观星的眼。
“哎呦喂!!”江曙天突然夸张地拍了一下脑门。
“有话快说。”
“刚那姑娘!宋观星!好像是咱的同门小学妹啊!!”
“怎么说。”
“你注意到她背包上那个电路板挂坠了没。”
“嗯。”
“好像是电科前年迎新的时候,空天学院特制的一批文创,新生一人一件,送完就没再做过了。这也太巧了吧!”
“你确定?”
“八九不离十,那届的迎新工作是我主持的,这批文创从我手里面过过,我印象挺深的。”
前年九月份……研究生的最后一个学年,当时我被导师老付外派去重庆参加论坛,不在学校。
小师妹么,她若真是空天专业的,那岂不是,将来还有再见甚至共事的机会?
是了,四川985院校屈指可数,能以电路板为文创送给新生的,除了电科再找不出第二家了。
就算宋观星不是空天学院的,是信通院的,是电子院的,是集电院的……什么专业都好。
缘分深刻,渊源至此,我们的相遇,更多了几分宿命的色彩。
江曙天还在叨叨叨,追忆在电科当风云人物的似水年华,如何如何叱咤风云,如何如何众星捧月,如何如何如鱼得水。
“能把当牛马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独你一家了。”
其实我这个人嘴挺毒的,跟熟人讲话不会迂回附和,尤其江曙天。
大多数人觉得我生人勿近,疏离清冷,没人性都是我的表象,也就剩这人能承受我的本性还不往心里去了。
“是你不懂,无语。你本科的时候学生会会长的位置不也是一坐坐了三年吗,乌鸦别笑猪黑,咱俩谁也别说谁。”
“……”
江曙天的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声,他拿指纹解了锁塞给我:“开车不方便,你帮我看,估计是陈总。”
“嗯。”
陈总是宸星西藏分公司的技术部经理,我看着消息,的确是他。
陈清泉:小江啊,接到彦玉啦?开车来百花大饭店,几个兄弟大家一起吃个饭,给新来的同事接风洗尘,位置我已经订好啦。
“让你去百花大饭店,他组了饭局。”
“得嘞!”方向盘猛转,江曙天掉头,驶向另外一条路。
“怎么回。”
“老板大气!对对对,就这个表情包,跪着磕头这个,点点点,发!欸好!”
“……”真想装不认识这人啊。
刚想熄屏,冷不丁另一条消息弹出来。
宋观星:江师兄
我挑眉,打字:师兄?
宋观星:对啊【呲牙笑】
宋观星:我见过你的,在电科
宋观星:你很有名。
心里的弦动了一下,我继续打字:是师妹?
宋观星:空天院的,那年我刚入学
宋观星:我今年大三。
贾斯汀:哦哦,幸会。
那边默了一会,对方正在输入…… 宋观星 对方正在输入…… 宋观星
好像在反反复复地输入,又在反反复复删除。
贾斯汀:?
宋观星:【皱眉笑】
宋观星:魏彦玉在你身边吗?
问我在不在,我不自觉勾唇笑了一下,继续披着马甲打字。
贾斯汀:他在我旁边,睡着了。
贾斯汀:学妹有事?
那边有事反反复复地输入删除。
贾斯汀:有话尽管说
宋观星:【笑】
宋观星:没事
宋观星:学长在线上不是很健谈啊,和线下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这姑娘不会起疑心了吧,我回忆了一下江曙天说话的风格,抓紧时间修bug。
贾斯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贾斯汀:哪里哪里,学长线上也很健谈哒~
打出那个“哒”的时候,我手指头抽了一下,并且忍着恶心补了个飘号。
贾斯汀:就是现在在开车不太方便打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对面回复的很快。
宋观星:哦哦,是这样
宋观星:不好意思打扰学长开车了
宋观星:注意安全哦~【眯眼笑】
贾斯汀:【‘嗯嗯’疯狂点头表情包】
这人的表情包品味恰如其人,真是表里如一。
江曙天这边早就注意上了:“和陈清泉聊这么长时间?这笑面虎有什么好玩的。”
“是宋观星。”
“哦哦,她干啥?”
“不知道。”莫名其妙,吞吞吐吐。
我手指一动,搜索“魏彦玉”,然后把名片发给“宋观星”。
贾斯汀:魏彦玉的微信,你有需要就加下。
这次那边是长久的沉默。
良久。
宋观星:好的,谢谢学长。
放下江曙天的手机,拿起我的,盯着聊天页面开始等宋观星的好友申请。
一分钟过去了,没有。
五分钟过去了,没有。
十分钟,江曙天停车,百花大饭店到了,还是没有。
“搞什么。”我捏紧了手机,她就这么不想加我的微信?
难道火车上的种种,包括分道扬镳时候的拥抱,还有”一起滑雪爬山“那些话,都只是场面和客套?
她对江曙天也很客气,也很温柔,难道我在她心里跟别人没有什么不同?难道这就是她平等对待别人的态度?
难道我在她心里,和别人没有不同?
饭店门口,陈清泉已经带着几个人在门口等着了。
我心中气不顺,却依旧是在心里面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我想象中,做到一部之长这个位置的,总归应该不算年轻了,不说大腹便便饱经沧桑,起码也得有那股上位者的味儿和久经人世的圆滑。
可是陈清泉这人人如其名,人清泉,长得也清泉。
很清秀的长相,很和蔼的姿态,很隽朗的气质。
年纪至多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天生一双桃花眼,看谁都含笑,看谁都有情。
却不是色情,而是一种让人觉得很舒服的感觉,仿佛他能完全的包容你 、理解你,浑然天成的,让人如沐春风。
这样的人,的确很难见,即使是戴着面具,也比别人戴的光风霁月。
当然,光风霁月的面具我也带着,皎皎明月的姿态我也会摆。
目光交接,他先绽开笑颜,温文尔雅。
我紧随其后,微笑的弧度完美无缺。
都是年轻人,没那么多推推让让,技术部的其他人都是典型的理工男,不善言辞,连穿衣都是一色的黑,双肩包里装着电脑,神色上还残留着敲代码时候的木然和专注。
落了座,上了菜,更是二话不说直入主题,一群男青年争先恐后狼吞虎咽地风卷残云起来。
我笑笑,这种场面反而轻松愉悦,不用端着一张君子面和人虚与委蛇,说是吃饭,便是吃饭,重点是饭,而不是别的。
龙虎局和鸿门宴我不怵,这种纯饭局我也乐得自在。
陈清泉一直是笑眯眯的,席间是不是站出来活跃一下气氛,向我敬个酒说几句漂亮的场面话,我一一接招,应对的游刃有余。
他自是一派春风和暖,麾下这群理工男倒也都买他的帐,每次陈清泉调动氛围的时候都纷纷举杯,或者应和着说两句。
陈清泉这个人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和气场,有他在的场合仿佛总是洋溢着春风和气,场子冷不下来,总是不显得冷清,和他交谈,如饮美酒,不饮自醉。
江曙天坐在他旁边,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地夹菜,有吃有喝,不亦乐乎。
我心下无语,这人酒量浅,约等于没有,大学因为喝酒回宿舍发过的酒疯不计其数。
人菜瘾大,逢酒必喝,喝了必醉,三杯就倒。
我一边慢条斯理地夹菜,一边欣赏着江曙天这二货从晚霞红到鸽血红的脸色。
三,二,一,倒。
咚。
江曙天不负众望地倒了,头重重地伏在了桌子上。
“哎呦,小江醉倒了。”
“哈哈哈这二货”“基操勿6”“菜就多练”“这是第二十几次了,兄弟们谁还记得”“我怎么记得有三十多次了”
一群理工男吃饱喝足,终于腾出嘴来,你一言我一语,毫不留情地损起江曙天。
我莞尔,技术部氛围就是这样,不善表达,但是话说出来,感情都是真的。
陈清泉这个时候已经结完账回来了,看见醉的不省人事的江曙天,嘴角的笑意好像不着痕迹的加深了几分。
我察言观色的功夫一向了得,此刻竟从陈清泉脸上看出几分阴谋得逞的意味。
“大家今天攻关辛苦了,今天这顿饭我请客。”
一片欢呼。
“小江我开他的车送他回家,彦玉跟我走。其他人各回各家,散了吧,明天早会再说。”陈清泉笑眯眯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举手投足一派亲切自然。
一群人吃的高兴,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散了。
不多时,席间就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江曙天迷迷糊糊抬起头,用一种醉生梦死似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酒杯:“喝!再来一杯!”
举起杯欲喝,陈清泉先他一步把酒杯截了下来:“不许。”
我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个人。
“谁?谁不许?谁敢不许?”江曙天咸鱼翻身似的弹起来,朝着没人的那边歪头。
“我不许。”陈清泉轻柔又强硬地把江曙天的头扳过来,扳到一个江曙天恰好能和他对视、看清他是谁的角度。
“陈总不许。”江曙天喃喃,“那我就不喝了。”说着像只被抽了虾线的虾一样软下去,头靠在陈清泉的肩膀上。
我一边心中叹着这厮忒没骨气了,一边看着陈清泉温柔地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顺手从江曙天的裤子兜里掏出了他的车钥匙,胳膊上搭着江曙天的外套。
陈清泉架着江曙天朝我走过来:"彦玉,我们走吧。”
这要是再看不出来这两个人什么关系,我怕是要瞎了。
只是惊讶于陈清泉坦坦荡荡,毫不隐瞒,毫不掩饰。
这点,我欣赏他。
同时也明白了他那阴谋得逞的笑是从何而来的。
我看着不省人事投怀送抱的江某人,感到一种深深的怜悯。
今天这个局,接风洗尘是其一,更多的,还是某人冲着他下的吧。
三十多次……
你小子,长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