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在餐厅用早餐期间,取用了一勺肉末炒泡豇豆食用,鲜香爽口的滋味萦绕唇齿,蓦然想起了父亲最擅长的泡豇豆,思绪如戈壁滩上呼啸而过的风一样蔓延纷飞,想念不由丛生。
父亲系陕西汉中人,1959年入疆,是新疆这片土地上最早的建设者之一。在新疆生活的漫长岁月里,父亲不仅在工作上扑下身子踏实肯干,而且在家里也很有担当,很勤快,只要不出差就几乎承包了家里一日三餐的做饭工作。身为北方人,陕西的扯面、油泼面、新疆的拉条子、揪片子等是我们家最常见的日常主食。而平时最让我记挂的就是父亲一手泡出的酸爽脆香的泡豇豆。
记事起我家院子里就有一块不大的菜地,母亲找人从外边拉来黝黑的泥土,勤耕细做,种上西红柿、辣子、豇豆、四季豆等易活的蔬菜,还在菜地的边缘点上丝瓜,馒头草等,还有给我用来染指甲的指甲花。温馨的小院里盛满了我和弟弟快乐的童年。待到蔬菜成熟的季节,西红柿红灿灿的,辣子沉甸甸地垂到地上,四季豆一嘟噜一嘟噜吊着,还有每一颗豇豆枝蔓上垂着的一串串果实,让人由里而外的感受到了丰收的喜悦。放学回家的我特别喜欢一边吃着沙甜的无污染的西红柿,一手忙不迭地摘豇豆,每次一摘一大抱。这些蔬菜在满足我们自家食用之余,母亲还会时不时地给那些家里没有开辟菜园的左邻右舍送点去,而这也是我乐于跑腿的差事。
我们家自产的豇豆,炒着吃,凉拌吃,剁碎当包子馅吃,父亲用他勤劳的双手给我们换着花样做着吃。等到豇豆快过季的时候,母亲就会把那些长得饱满的豇豆多储备一些,洗干净晾一晾,等着父亲来腌豇豆了。
父亲泡豇豆用的都是熟水,只见他用大的钢精锅烧满满一锅水,在锅里放入花椒,姜片,咸盐等熬制,熬好的泡菜水搁置在一旁放凉。把以前用过的泡菜坛子洗干净控干净水气,先放入一些切成长方块的白萝卜和红萝卜打底,再放入一些小红辣椒,再把比例占整缸腌菜的三分之二的打结成一卷一卷的控干水的豇豆依次放入泡菜坛,然后倒入放凉的泡菜水,倒入一点高度白酒,并且从另一个老坛子里舀出一些老盐水倒进来,最后扣上盖子,盖子周围用水密封,一坛可以从秋天吃到第二年开春的泡豇豆就制作完成了。
小时候家里生活条件没有那么多吃肉的机会,自然也就鲜少享受大家熟知的肉末炒泡豇豆的机会。泡豇豆最引诱味蕾最常呈现的模样是父亲将其切成碎丁,先用葱花炝锅,合着一个坛子出来的切碎的泡红椒用油爆炒,锅铲翻动之中撒几粒味精适时出锅。透着酸香的油绿绿的泡豇豆,夹在父亲蒸出来的暄乎乎的白馒头中间,香辣脆酸,咬一口感觉真是至尊美味啊!
长大以后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远,再吃到父亲的泡豇豆也是每年为数不多的探亲回家时。父亲知道我好这一口,这时候总是加入很多的瘦肉末合着泡豇豆来炒给我吃。成家以后,我也渐渐学会了泡豇豆,泡各类泡菜来丰富自家的餐桌。一晃多年,前些年回家去,发现父亲那时候牙齿已经掉了不少,没办法咀嚼泡豇豆的脆嫩,更多的是食用一些软烂的食物,即便这样,每天早上的餐桌上,他还是会让弟媳妇炒一小碟肉末炒泡豇豆静静地摆在那儿。以前父母家的大泡菜坛都没了踪影,现在弟弟家都是用一个不大的玻璃坛子泡一小罐泡菜,腌一些泡豇豆。新坛子重复着一份家传年复一年地更新着泡豇豆,一家人也一直延续着一份泡菜情怀,由一份食物传递出的亲情、温馨和暖意,恰如每年父亲等着儿女们回家共享泡豇豆的爱心,总是迷离牵绊着我的脚步。
都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也经常会想起这样一句话,父母是隔在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父母在,我们不管岁数多大,在父母面前都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哪怕是我们照顾着他们,也是一种幸福!父母不在了,我们才会觉得生命如此脆弱,生命如此宝贵,而人生何其短暂!我们直面死亡的距离也愈加清晰起来。父亲,离开我们近三年了,失去至亲之痛让我理性之余思考了更宽阔的层面,慢慢地和现实达成和解,慢慢地用更加柔和的心态面对世界。在这期间我的心灵积攒了很多的孤独和无奈,也愈发地坚强和觉明,眼中星月明朗,心中拈花微笑,看人待物处事越加包容成熟。我想这也是我对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最好的回应吧!
现在生活条件日趋进步,鸡鸭鱼肉饱腹之余,我还会经常想起父亲的泡豇豆,也会给女儿抽空泡一坛豇豆,在追忆父爱的同时,将这一份手艺和爱心延续下去。
又吃了一口肉末炒泡豇豆,齿颊留香。由这一口泡豇豆泛起的丰盈思绪,裹挟着往昔香辣脆爽的滋味和温暖的回忆,再次溢满了我对父亲对家的眷恋和感恩,这一刻,我只愿我还是那个承欢父母膝下的孩子,让思念穿越时空定格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