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鸣,时短时长。
一种不知名的昆虫在结了籽的狗尾巴草丛里,不厌其烦呼唤着秋来,间或夹杂着土青蛙聒噪的呱唧呱唧声。
白天休息不踏实,高雨静中途醒来两三次,但精神状态不错,可能尘埃落定的爱情有咖啡因的提神魔力。
她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天花板,心里却像铺满浮萍的池塘,看不出一丝涟漪。这样一眼望到头的工作要继续吗?自己一介工厂女工,而余思寒是要考研的,他此时说不在乎,没有分别心,两句话就能填平彼此之间无法逾越的沟壑吗?那象牙塔里挤着多少清秀伶俐的才女佳人,唉,曾经那么渴求和跃跃欲试的心思,撩开朦胧面纱后,却又优柔寡断。这个问题太头疼了,不想了,她一骨碌爬起来,去准备晚饭。
她们重新又租了房子,宽敞了许多。三个姑娘集体休息的那天早晨,都睡到自然醒。收音机里响着莫文蔚式的慵懒――《盛夏的果实》。
“今天去镇上买菜,要好好庆祝一下乔迁新居。”梦玲说。
“买鱼,还有螺丝,买你拿手的好菜。”卢莎莎赶紧答话。
“你们吃什么就买什么,我随意。”高雨静还沉浸在莫文蔚的歌声里,最后一个才爬起来洗漱,然后开始看书。
女房东推门进来,手里拿了一把青菜。
“这是才摘的茼蒿,下火锅可好吃。”房东后面跟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孩,高雨静望着女孩笑笑。
“谢谢,茼蒿新鲜的呢。”梦玲一把接过去。
“这是在看什么书啊?”女房东注意到高雨静。
“嗯,教材,要考试的。不过今年估计要弃考,才来上海,不想往家跑。”
“要好好学习的呢,你看这位姐姐边上班还边学习的呢。”女房东露出欣赏的神色,转头用上海味的普通话对身后的女孩说,女孩上前一步挽上妈妈的胳膊,不好意思地把头靠在妈妈身上。
“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呀。别学姐姐!”高雨静自嘲地笑着。
“今天简单点吃,下周就是静姐生日了,等那天,看我好好露一手。”梦玲能干,烧得一手好菜,大家都有口福了。
生日那天,下雨。阴雨连绵,转眼气温骤降。梦玲调休,一大早就起来买菜忙活。表哥订了一个大蛋糕,卢莎莎送了高雨静一套护肤品,还有其他老乡送的各种礼物。
快要开饭时,院子里有人喊:“我没迟到吧?”
“高雨静,你师傅来了!”卢莎莎侧身看了一下,撇撇嘴。
高雨静一看是开机工段玉龙。她压根没把他当师傅看,且不说同龄,关键行为举止有点幼稚,跟一米八的大高个,不匹配。
“高雨静,生日快乐!祝你爱情事业双丰收。”段玉龙递给她一个包装盒。
“这么客气,谢谢了。借你吉言,我争取让这接机工的事业发扬光大。洗手,准备就坐开吃了。”
满满一桌子的菜肴,都出自梦玲之手,高雨静充其量就是打个下手,帮助洗个菜切个葱拍个蒜啥的。表妹梦玲和她也是同龄,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小时候的寒暑假都要绑在一起玩,形影不离。只是早两年就出来打工了。
“今天都得喝一杯啊。雨静,你生日,要意思意思,啤酒来一点吧。”异地他乡,兄长如父,表哥发话了,雨静不敢不从啊。表哥也就大她四五岁,遇到事情时竭力帮助她们,上班时认真负责,下班时间又玩性大发,完全没有年龄差。
“好,宏志哥,不过我没喝过酒。喝醉了你负责洗碗啊。”
“哪能那么容易醉?少喝点。”表嫂是包装车间班长,表哥是生产车间老大,夫唱妇随啊,她也跟着怂恿。
加上卢莎莎表弟,还有老乡,大家边喝边吃边聊,觥筹交错间,高雨静竟然喝下去三杯之多。三杯,得一瓶啤酒了吧。胃里翻江倒海,头有点重,腿有点软,舌头有点打结。这是喝醉酒的感觉吗?她傻傻地笑,大概是这样的,借酒浇愁之人趁喝醉了说酒话,发酒疯,但心里分明还是清醒的啊。比如我就知道余思寒并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他不问,我才不要主动说。
那么多祝福,就少了你余思寒啊,还男朋友呢。这样一想,高雨静的惆怅就借着酒劲上来了。
“酒一点儿都不好喝,尤其啤酒,一股潲水味儿……”她呜啦呜啦还没说完,左脸被抹上一团蛋糕,还一脸懵逼状态,右脸又来了一坨。大家都笑起来,趁机也做好了防御蛋糕袭击的架势。
“蛋糕是用来吃的,这样都浪费了。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过生日啊,属于我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我会永远记得我的20岁生日。”高雨静眼里泛着泪花,有激动,有感动,还有点失落。
人心都是不知足的么?要见好就收,不要得寸进尺。高雨静趴在床边,一睡就睡到了黄昏,看来醉酒有助于睡眠。
十一国庆节,中秋节也随之沓来,厂里准备了活动,还要表彰一批先进工作者,高雨静和卢莎莎都在名单里,各得一床精美的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