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婉心刚嫁给沈庄那年，他在府里办了一回灯会。

那晚，沈复特地给陈清雪准备了一盏荷花灯。那灯顺着水流如众星拱月般随波而来缓缓汇入湖中，映衬着其它的灯瞬间黯然失色。

原来性子内敛的人只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才会发自内心的去疼爱怜惜。而且，还能把她疼到骨子里去。

她眼里如进了风沙一般泪流不止，心中如被人拿尖锐的东西刺穿一样疼痛难受。原来，她不止是远远的看着他就行，她想要的远比这要多的多。后来，等人群散去的时候，她亲手捞起了那盏灯，一直保存在她的房里。她看着那盏灯，幻想着这是他送给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像初见时那样……

一抬头，她看见了满天繁星。原来，那都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等撤下了饺子跟席面，又端来了许多甜品跟水果。

“父亲，女儿吃饱了，就先退下了。”婉心站起来，朝着李清远俯了俯身，说道。

“婉姐是有什么事情么？能不能缓缓再走，老爷还没有离席呢！”蒋氏就坐在她的旁边，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笑容温和的说。

对面的李澜心也朝着她看来，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只是，深色的眼眸如寒潭一般，让人看不透彻。

“只是身上不太舒服，不想打搅了父亲跟母亲的雅兴，便想早些回去。”婉心笑着说道。

“你向来身子不好，吹不得冷风，早些回去也好。”父亲听她这样说，便挥手让她回去。

……

李澜心坐在阳光下思索着，自从那日跟娘说了李婉心的异常后，娘也只是告知她如不能一击必中，就蛰伏等待时机。还告诉她既来之则安之，大局被她们娘俩掌控的稳稳的，怕她做什么，一个弱小的女子，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有了蒋氏的安慰，李澜心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一样，心也放宽了许多。她觉得娘讲的有道理，这个家由娘掌控着，只等再给她生个弟弟，到时候这李家还不是她们娘俩的天下。

时光如白驹过隙，很快便到了年下，兄长也从书院回来了。

过了二十后，府里便热闹起来了，一日忙过一日。又要准备过年的东西，还得给主子们准备新衣，还有下人们的新衣，还有与各府的往来……忙的不可开交。

年夜饭摆在了正厅里。下人们带着李昭在院子里放鞭炮，‘霹雳吧啦’的一阵响，很是热闹。

这次的饺子做了白菜、韭菜、酸菜馅的，有些里面还包了金豆子跟银豆子，父亲还专门叮嘱吃的时候要小心些！

大些的孩子还好些，李昭翻过年才七岁，要是不小心吞下了，可怎么好？婉心在心里想着，但没有说出来，怕扫了大家的好兴致。

“我一定要吃到金豆子，这样明年定能顺顺利利、红红火火的。”李澜心率先开口道，又露出了她那天真讨喜的性子。

这次不管她愿不愿意，都不能提前离席了，这样不吉利！

强撑着到最后一刻，她才回去。院子里的丫鬟听到她回来了，都十分高兴。婉心把塞在袖子的荷包掏出来，拿出里面的金银豆子。

“你们分了吧，也盼着你们来年都顺顺利利。”婉心开心的说道。

“我们今年都陪着姑娘守岁好不好？”一众丫鬟起哄道。

“自然是好的，不过也不能干等着，玩些什么呢？”婉心笑着说。

“剪纸、打络子都行，姑娘喜欢那样？”夏雨道。

“都拿一些吧，看看小厨房有什么，上一桌席面，大家都坐下。”婉心大气的道。

“姑娘对咱们可真好！”

“就是，就是。”

“这样的主子可真是难寻。”

……

一众丫鬟恭维着婉心，净捡好听话说。

于妈妈的络子打的最好，手指灵活的绕来绕去，打出来的东西个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

守门的婆子进来回禀说大公子来了。

在李曦进屋前，丫鬟们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兄长怎的来了？”婉心笑着从榻上下来迎接他。

“见你离席的时候闷闷不乐的，便过来看看你，顺便把这个给你。”李曦说着便掏出了一个藏青色的荷包，拿出了里面的金豆子。

“兄长和我一起守岁吧？”婉心露出期待的眼神看着李曦道。

“我……二妹刚才约了我一起守岁，我答应了她。”李曦抿了抿嘴，犹犹豫豫的说道。

“好，那我就不留兄长了。”婉心脸上的表情瞬间失落的下来，随口说道。

李曦扭头离开的时候，看到婉心低着头手里把玩着东西，侧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显的格外柔和。恍惚中，李曦似乎想到了阿娘。他一时间失神了，婉心眉目娇艳，不似阿娘的柔和。他摇摇头，笑着自己这是想阿娘了。

“既是妹妹邀请了，我便多陪会妹妹。”说完，又着人去梅兰院跟李澜心知会一声。

“兄长，赶紧坐，我给你剪纸可好？”婉心说着拿起了小筐里的剪刀。

“好。”李曦坐在了她的对面。

婉心左手拿红纸，右手持剪刀，思索了片刻，便剪了起来。

李曦看的认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那灵活的手指。只见那张红纸被婉心左折右叠，剪刀剪掉上端多余的，又剪掉下边多余的，中间处又掏空了许多，不一会，她便放下了剪刀，把左手中的红纸平铺开，一张喜鹊登枝便摆在了李曦眼前。

“送给兄长，愿兄长来年下场科考如这喜鹊一般登上枝头。”婉心一脸致诚的祝愿这李曦。

“妹妹的手真巧，兄长收下了。”他都不知道婉心还有这么玲珑的心思。把那张带着美好寓意的剪纸小心的放好，放在了贴近胸口的位置。

见两人沉默了下来，于妈妈拿了围棋过来。

“还是于妈妈最知我的心意。”李曦笑道。

“兄长，我棋艺不佳，你可得让着我点。”婉心也笑。

尽管几局下来，李曦已经让步大半了，婉心还是节节败退，直到最后溃不成军。

“兄长，我输了，我就是个半吊子，多亏是你让着我的。还有，明天得早起祭祖，早些回去休息吧。”婉心一脸小女儿家的神情，催促着他回去休息。

“会些就已经很不错了，我走了，你也早些休息。”说完，领着小厮便走了。

李曦出碧桐院的时候，回望了一眼，突然觉得婉心变了许多，那种奇怪的感觉，他说不清楚。

门外站着个丫鬟在等他，他认得，那是二妹妹身边伺候的人。

“大公子，我们二姑娘等您多时了。”那丫鬟笑着行礼道。

“你回去告诉二妹妹，今天有点晚了，改天我再过去看她。”李曦轻皱着眉道。

梅兰院中，芍药给李澜心汇报着刚才李曦的话。今夜她邀他守岁，本事答应的好好的，却临时变了卦，差人前来告知她不过来了。怎么好好的就突然爽约了！

“你再去，告诉大公子，他不来，我就一直等着。”李澜心气急败坏的说着。

她了解李曦，知道他最是心软。他不来，她便等着，她不信他会一直不过来。

稍许，李曦便过来了。她赶忙迎上去，茶水跟点心也随后端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