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生,你看我们娘娘这是怎么了?这药吃下去,怎么还越来越糟的样子呢?”嬷嬷趁令熊睡了,偷偷来问陈太医。
太后脉相,除了体虚,并无其他异常,只是太后那日言语确实古怪,当值的小太医想是在皇帝面前显一显自己本事,几味药下得便重了些。他看了看方子,摇头叹气,这样冒进的性子可怎么在宫中混。
嬷嬷看他模样,更是吓得失了主张,“这药有什么不妥?”
“嬷嬷放宽心,在下得娘娘多年恩惠,怎敢不尽力?这方子若是给寻常百姓吃倒也罢了,娘娘玉体何等娇贵,哪里受得起?也罢,我另开安神清心的方子与娘娘好好将养。”提笔写完,他又叮嘱一句:“嬷嬷好生劝着些娘娘,那些话再不要在皇上面前提。皇上纵然是她的儿子……”陈太医想起那日嬷嬷与他转述的话,忽而又多了许多感叹:“三生石上旧精魂……若娘娘所言是真,倒是令人喟叹。年轻时看戏文,我只说生生死死随人愿,酸酸楚楚无人怨,那都是书上的故事,谁知道……”
嬷嬷将方子收了,取了药,太医的话还在脑子里打转,脚已踏入宫门。
太后已经醒了,自有人服侍梳洗,她还是那样安安静静坐在镜前,由着人将她头发挽成灵蛇髻或是坠马髻。嬷嬷将手中药包交给手下人去煎,自己过去请安。
“嬷嬷来了,嬷嬷坐。”太后慢吞吞招呼她,倒惹下老人的泪来。
嬷嬷拿手背抿干眼角,“娘娘你可快些儿好罢。”
“我会吃药的。”仍是慢吞吞地,她望着镜中的自己。
皇帝每日都要来探望太后病情,见她状况糟糕,又急又怒又怕,茶杯碗盏不知砸坏了多少,又要砍了那年轻冒失的小太医,亏得嬷嬷苦苦相求,莫开杀戒,当是为太后积福,这才只革了他职,打了四十大板逐出京去,永世不得录用。
吃回陈先生的药,令熊的作息总算正常,眼睛也慢慢清亮回来,只是亦非一日之功,人多少还是钝了些,说话前得略想一想,说多了又得略歇一歇。至于像往日般处理国事,皇帝怕她闷了,时时以请教国事为名找她说话,她拿着折子也还能心里有个沟壑,但不出半个时辰就已经开始头痛。
但皇帝还是每日如此——除了问国事时她还能应对一二,太后不与他说别的话。太后对他,一口一个“皇上”,再不曾唤他“皇儿”或者“我儿”了。
京中一直没有消息,既无千里传书,又无信鸽,易兆风焦躁尤甚。他手下最得力的两员干将秦俊、罗毅不知主帅为何事不安,他反来敦促这二人与其八卦他高兴不高兴了,不如勤读兵书,日后大周江山他们肩头担子重得很。主帅教训得是,他们只有听着,可也难免斜眼偷瞟他们那位对着月亮发愁的大将军。大将军的腿不用拄杖了,可大将军也苍老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