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写了一篇关于对母亲愤怒的文章,结尾写下一个对母亲的质问:
我对母亲的愤怒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多遗传你的聪明基因多一些,才能变得更聪明一些呢?!
我觉得我在跟母亲如影随形的关系中,都母亲的“假”强势是有着深刻的内射性认同的。所谓内摄是指不加质疑的接受他人的标准与理念,并加以同化成为我们价值观或信念的一部分。
在那个几岁的孩童的思维里,我只有在意识层面不断的强化这种信念,我才能和母亲和谐相处,才能让母亲心情好,我才能更好地活下去。就和在大单位被洗脑一样,如果暂时成不了解构自我,建构自我的人,道不如把自己交出去,直接被公司洗了脑,至少自洽的,至少是适应环境的。这就是内摄型认同。
写完这半篇文章之后,我其实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某种性欲化的愤怒表达,本来想和老婆发生性关系的,但是感觉她很累,还是要相互尊重吧,就搂着她睡了,然后做了一个梦。
我全家出去旅行,住在一个类似厂房的地方,里面很空旷、通透。我的宗旨是需要亲密接触,需要自然真诚,方可以治愈生活。
在梦里,睡觉的时候,我希望门全部关闭,锁好。
可是,当我醒来,我发觉外面有个地方没有锁。我质问老婆,埋怨她,为什么不锁门?外面非常不安全,投射了我的不安全感。
老婆回答说,一直都不没有锁,只锁了一头,另一头是无法锁上的。其中的缝隙太大了,而且一直如此。
我大吃一惊,然后去外面看了一下,确实锁不住,才知道完全锁住很难。
我特别想锁住,我感觉外面是不安全的。我恐慌极了。
那房子是通透的,像一个巨大的厂房。
父亲什么都不做,他似乎逍遥法外着。
我斥责着自己:还学习专注的课程,训练自己,但我们一点也不专注,一团乱麻。
亲密是无法分析的,只能感受。
在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打开手机,浑浑噩噩的记录了上面的文字。当我带着觉察重新审视这文字的时候,我发现这梦中出现的破厂房,即是我童年的家,所谓的外面不安全,一方面是房子确实没有办法做到密闭,而反馈在心理层面则表达为我的母亲是没有安全感的。外在的表达是内在逻辑的显现。
都说文如其人,其实活也如其人。
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结婚的房子,虽然是土坯房子,但这房子是爷爷给盖的,整齐划一,门、窗跟土房子是融为一体、整齐和谐的。
记得有一年发过洪水之后,那土房子就没法住了,只能临时抱佛脚去盖新房子。但因为父亲懒惰成性,而母亲也身单力薄,所以房子盖的很草率。
但也似乎,草率是母亲的一个明显的特征,然后我完全继承了母亲的这个特质。自从读了《精神分析:理解人格结构》我才知道这草率叫付诸行动。
付诸行动是幼儿无须借助语言便能表达内心想法的另一种方式。
据我所知,精神分析学派最初是用“付诸行动”来描述来访者在治疗室意外的行为,当食疗师在场时,这些对治疗师的情感,常出于下意识原因或尹国宇焦虑而无法意识化。之后这一术语被广泛用于描述潜意识驱使下控制焦虑的行为,这些焦虑往往由内心冲动、欲望、恐惧即创伤性回忆所激发。再后来,用与之相关的额术语“行动化”来表明个体把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通过不自觉的行为来演示的过程。
如果把个体付诸行动看作是一种防御,个体将令人烦恼的情境用行动表达出来,变被动为主动。因此,无论行动化的过程有多么艰涩,都可能将无助和脆弱的感受转变为自主和力量的体验。
付诸行动可能带来自我毁灭,也可能有助于成长,或二者兼备;付诸行动本身并无善恶,而付诸行动所表达的潜意识或解离的情感的性质,是导致个体采用强烈的、自动化的方式表达的原因。——《精神奋力:理解人格结构》P125
我开始能理解,母亲为什么行动力那么强了,而且她总是那么喜欢做事,总是闲不下来——她无时无刻不在表达着自己的怀才不遇,没有平台可以发挥她的能力——如果放在当下,应该是个良好的职业经理人了;但是,母亲在做事情的时候,却不是利益最大化,而是手段目的化——做事情只是维系她自尊的手段。
她只是需要做事情来缓解自己的童年里被忽略掉的不被重视的焦虑,貌似只有做事情才能表达着自己的存在。她不明白,努力很重要,首先是先选择一个可以施展努力的平台。
她是通过不断的付诸行动来掩盖内心脆弱的选择。
所以在我十多岁那年,家里没有什么钱,毕竟父亲好吃懒做的习惯了,没有什么积蓄。所以母亲就发动姥姥家的亲戚来做义务工,简单的用石头将房子堆砌起来,甚至房子了里面都没有涂石灰,仅仅用泥巴涂了一层。门框和窗户还是请木匠做的,但好像付诸行动的推力,只能做到将房子立起来不倒就行,连装配两扇门和窗户都不足以支撑了,索性就把原来土房子的门装在上面,这可不就是锁不上吗——就像是拿着五菱宏光的旧车门装在刚出厂的奔驰S600上,非常的不协调。窗户也是用塑料纸糊的,冬冷夏热。
其实和我在梦里的厂房极具相似性。
当然还是要感谢母亲的付诸行动,没有母亲的勇敢,哪怕是被动的勇敢,也直接养大了我们。我写的关于愤怒的分析,与对父母的指责无关,更像是对我自己内心世界的修缮。
母亲的付诸行动,在这种初级的生存层面是有着积极意义的;但在某些更大的世界逻辑中,往往会带来自我毁灭。
记得当时我工作单位买经济适用房,因为家里实在是一分钱都无法提供,但母亲的付诸行动的逻辑马上展现——先预定上名额,能交多少交多少。
所以叫了一万就获得了住房资格,但是交换条件是在单位要干满十年。恰恰是这干满十年的条款将我限制住了,好像因为这条款,我在老板那里变成了一种约束,升职加薪都缓慢了许多。这是更大层面的自我毁灭。
多年之后想一想,这经济适用房的资格,给与我机会成本方面的损失,无法估量。
甚至,在我买的房子里面,母亲也喜欢搞嫁接——楼道里用各种纸箱、木板用绳子、钢丝,树立了很高的鞋架子,装满了各种东西;而在客厅里,也用废弃的桌板、用钢丝缠绕了许多的收纳盒,比物品都多,显得很凌乱。
春节之后跟母亲分离后,我跟老婆进行了最大程度的断舍离,扔了几大箱子的废品,把母亲‘创造’木架子都拆掉了,一下子空出一大片的空间,舒服极了。
母亲似乎需要忙活着,需要“创造”些什么,尽管这“创造”其实是多于的,但她依然乐此不疲,她需要通过付诸行动来缓解内心的焦虑,和低自尊。
明明干着职业经理人的功能,当然也不是合格的职业经理人,可是非要完成老板的存在感;事后想一想,老板的存在感,不是忙活出来的,而是选择和创造出来的。
而我的这个特质,特别是没有觉察之前,是从母亲那里代际传承来的——干职业经理人能力是有的,但是心态不对,却一直在追求老板的存在感,但又不敢承担老板的责任。
我特别想锁住,我感觉外面是不安全的。我恐慌极了。
我特别想锁住的是拥有一个封闭的房间,那是属于我自己,我现在达到了;而“外面是不安全的”,其实说的是我母亲,她一直都没有安全感,只不过她的行为从某种层面来说是积极的,只是她的模式放在城市里,放在更大的社会里面就不适合了。
幸福的童年是用童年的愉悦感疗愈一生,悲剧的童年是用一生在治愈童年。母亲就是这样。而我在被折磨了半生之后,终于通过觉察有了一些改变。
我一遍一遍的回到梦里,开始疗愈自己。
如今我老婆对我而言是安全的,这可能是我们在结婚那一刻她给我的感觉,我们是在相互治愈。
无论如何时代在进步,从走出那个原生家庭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变好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