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以为日子该是一帧慢镜头,像老座钟的摆,在晨光里摇出从容的弧。
三十岁前揣着的那本人生脚本,每一页都写满笃定:清晨该有热粥裹着暖意,通勤路能拾得几片落叶的纹路,傍晚归程时,晚霞会把影子拉得悠长,足够细数白日里没说完的话。那时觉得岁月是块温润的玉,握在掌心,能慢慢摩挲出属于自己的光泽,游刃有余是生活该有的底色——像父亲当年修理旧自行车,扳手起落间,锈迹与卡顿都成了可拆解的寻常。
可不知从哪一天起,钟摆突然失了序。
晨光还没漫过窗台,闹钟已在枕边嘶鸣三遍,指尖划过屏幕关掉提醒的瞬间,脑子里已塞满待办清单:大儿子的数学卷子要签字,小儿子的入园体检表还没打印,通勤路上得抢时间回复工作群的消息,午休时要给老家的奶奶回个电话。热粥换成了便利店的饭团,咬一口便匆匆塞进包里,脚步踩着地铁的报站声,生怕晚一秒就被人流裹挟着偏离轨道。
曾以为游刃有余是常态,如今连滚带爬才是日常。
办公桌的日历被红笔圈得密密麻麻,会议纪要还没整理完,新的任务已弹进邮箱;接孩子放学的路上,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工作安排,一边盯着校门口涌出的人潮,生怕错过那个背着书包的小小身影。晚饭时想和孩子们多说说话,却总被突然响起的视频会议打断,看着他们眼里闪过的失落,才惊觉自己竟成了那个“匆匆忙忙的大人”——就像小时候追着父亲的背影跑,如今换成孩子们在身后,望着自己步履不停的模样。
有天深夜,终于把两个孩子哄睡,坐在阳台的旧藤椅上,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光流,突然想起多年前的夏夜。那时没有这么多待办事项,只有蒲扇摇出的风,和爷爷讲的故事,星星在天上慢慢眨着眼,仿佛整个世界都愿意等我们把话说完。而现在,连抬头看星星的时间都成了奢侈,手机屏幕还亮着未读消息,明天的方案还在等着修改,连叹口气都觉得浪费了时间。
可当指尖触到口袋里大儿子塞的糖,尝到那点甜时;当小儿子睡梦中翻个身,小手无意识搭在自己胳膊上时;当手机里弹出父亲发来的“还在加班吗?注意身体”的消息时,突然明白,这匆匆忙忙的日子里,藏着最真切的烟火气。
或许生活本就没有恒定的节奏,所谓游刃有余,是年少时对世界的浪漫想象;而这连滚带爬的奔波,却是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女的责任与担当。就像老座钟偶尔会走快,却从不会停下摆动,我们在匆匆忙忙里捡拾生活的碎片,在连滚带爬中撑起一个家的温度,那些看似慌乱的脚步,其实都在朝着温暖的方向。
夜色渐深,把未看完的文件轻轻合上,起身给两个孩子掖了掖被角。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银辉。原来不必执着于所谓的从容,这带着烟火气的奔波,这藏着牵挂的忙碌,也是人生最鲜活的模样——就像四季轮回,春有繁花,秋有落英,夏有蝉鸣,冬有落雪,每一种姿态,都是岁月赋予的独特篇章。
明天的闹钟依旧会准时响起,待办清单依旧会满满当当,但当阳光再次照进窗台时,或许能学着在匆匆里留一秒,看看孩子们醒来时的笑脸,尝尝妻子递来的热粥,告诉自己:这连滚带爬的日子,也是值得珍惜的、属于我们的“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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