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公是五霸中最杰出的,但行事险污淫汏,表现为杀兄争国、般乐奢汏、诈邾袭莒、并国三十五,因此不足列大君子之门,孔子门人谈论为政之道时羞于提起五伯!但毋庸讳言,齐桓公能够称霸天下而不亡,自有其过人之处,他能重用管仲,体现出三大节操,一是知之贤足以托国,此为大知;二是不计前嫌,尊管仲为仲父,此为大决;三是以崇高的身份、爵位和待遇来维护管仲的权威,而内戚、望族不敢有怨言,富人不敢与之抗衡,社会各阶层无不恭敬有加,此为大节。所以齐桓公是依仗其谋略得以称霸的。
但是,孔子门人依然羞称五伯。这是因为五伯非本政教,非致隆高,非綦文理,非服人之心,他们凭借方略,以诈心胜敌,以让饰争,依乎仁而蹈利。
荀子不直接陈述五霸的得失,而从孔子门人羞称五伯切入,旨在引出孔子的王政思想,因此下文从正面指出,真正的王者,致贤而能以救不肖,致彊而能以宽弱,战必能殆之而羞与之斗,委然成文,以示之天下,而暴国安自化矣。比如文王载百里地,而天下一;桀纣舍之,厚于有天下之埶,而不得以匹夫老。故善用之,则百里之国足以独立矣;不善用之,则楚六千里而为雠人役。
以上谈王者之道,下文谈大臣之术。
一、见用而终身不受辱之术:主尊贵之,则恭敬而僔;主信爱之,则谨慎而嗛;主专任之,则拘守而详:主安近之,则慎比而不邪;主疏远之,则全一而不倍;主损绌之,则恐惧而不怨。贵而不为夸,信而不处谦,任重而不敢专。财利至,则善而不及也,必将尽辞让之义,然后受。福事至则和而理,祸事至则静而理。富则广施,贫则用节。可贵可贱也,可富可贫也,可杀而不可使为奸。
位高权重而无后患之术:首先要忠君拥君,其次能援贤博施,除怨而不害人;最后在进退问题上,能耐任之,则慎行;能而不耐任,则推贤让能,而安随其后。这才是智者。正如孔子所言:“巧而好度,必节;勇而好同,必胜;知而好谦,必贤。”
荀子总结说,天下之行术无非立隆而勿贰,即择明君而立,忠心不二。然后恭敬以先之,忠信以统之,慎谨以行之,端悫以守之,顿穷则从之疾力以申重之。君虽不知,无怨疾之心;功虽甚大,无伐德之色;省求多功,爱敬不倦。以此事君则必通,以为仁则必圣。
荀子阐述的无非君尊臣卑之义,所以他接着更明确地说,少事长,贱事贵,不肖事贤,是天下之通义。但是有些人埶不在人上而羞为人下,此奸人之心。志不免乎奸心,行不免乎奸道,而求有君子圣人之名,辟之是犹伏而咶天,救经而引其足。故君子时诎则诎,时伸则伸。
《仲尼篇》第一部分主要通过评价齐桓公来阐明孔子的王道思想,批评五伯称霸用的是“术”,第二部分则是荀子对孔子思想的发挥,主要讲为臣之术。可见“术”和“道”不在同一个层次,君须行道,而臣须懂术。荀子是一位现实主义者,他所主张的君道是指先王之道,而与天道无关,(先王之道的源头在哪里,他没有讲清楚),实践中则须法后王,具体而言就是隆礼,强调上下尊卑的人伦秩序,本篇讲的就是君君之道、臣臣之术。全文虽然没有出现一个“礼”字,但其实阐述的都是礼的内涵。
为什么荀子专文论“术”呢?因为人性本恶,仁不是人的本性,是后天学习而来,故荀子言“为仁”,而不说“反仁”,所以文中说“以为仁则必圣”,也就顺理成章了。
全文以“仲尼”为篇名,旨在说明其内容符合孔子的教诲,但只着重宣扬、继承、发展孔子的政治思想,而没有全面总结、系统阐述孔子的思想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