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的欲望(08)
长虹路是一条刚刚容得下一辆汽车开过的小街道。
回到分局后的次日上午,郑诚和一名刑警驾着一辆三轮摩托来到了这里。居委会主任是一位50多岁的胖胖的老太婆,她介绍说,李广文家现在只有他母亲在,他的父亲在一个多月前病逝了。李广文是李家的小儿子,除他之外,还有一个已成家的大儿子,但未与他父母住在一起。李广文没有结婚,前两年说是停薪留职,专门做生意。他在外结识的朋友很多,经常有人来找他。一个多月前他父亲病逝,他家的人竟然到处找不着他。就这样,他父亲去世,他也未回来送个葬。
“唉,现在的年轻人啦,眼里都是钱,爹娘老子死活都不管了!”居委会主任感叹道。
“他父亲去世到现在,他一直未回来吗?”郑诚问。
“好像是一直没回来。”
“唔。”郑诚沉吟了一下,便和居委会主任一起来到长虹路492号。
这是那种老式的二层楼的房子,给人一种灰黑的感觉。李家住在一楼。当郑诚和那名刑警随居委会主任顺着很暗很窄的通道来到李家时,李广文的母亲用惊恐的眼光迎着他们。
“你们找广文……他是不是在外犯法了?”
“我们想找他了解一些情况。”郑诚和善地对李广文的母亲说。
“他可是几个月都有没有回家了呵。他父亲去世,他……他都没回来呵,这个不孝的东西,白养了他一场了。”李广文的母亲说着,眼眶中涌出了泪水。
“他是什么时候离家的?”
“好像是六月几号吧?记不清了。”
“您老知道他去哪里了吗?”郑诚问道。
“要是知道就好了。他去哪里,从来都不给我说的。你要问,他就烦得不得了,朝你吼几句。我也就懒得管了。”
“您老听说他经常跑哪些地方吗?”
“总听他们一些人在一起说广州呵、深圳呵、珠海呵,还有福建、云南呵……哎,同志,是不是他犯了法,你们要抓他呵?”
“有些事情我们要找他……您别担心,我们是严格按照法律办事的。如果他回来了,或者有了他的消息,希望您能够告诉我们。如果他犯了罪,主动投案自首,是可以受到宽大处理的。”郑诚说着,便和居委会主任一起走出李家。
“这不孝的东西呀,我就知道他会犯法蹲大牢的,真是前世造的孽呵。”李广文母亲哭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在李家找不到李广文的下落是郑诚意料之中的。
在以后的几天,郑诚去市局信息中心查询了违法犯罪记录,计算机打印出的信息告诉他,这个住在长虹路492号的李广文没有任何前科记录;他又去了李广文的原工作单位,单位也未提供什么有用的材料;找李广文的哥哥,他说他与自己的弟弟关系不很融洽,不清楚他究竟干些什么。
从与李广文的交往的人中肯定会查出一些线索。郑诚想。但李广文交往的是些什么人,他的家人和单位的人都不是很清楚。那些人,都是他在生意场上认识的,都是些在社会上闯荡的人,行踪不定,到哪儿找呢?
郑诚感到自己进入了死胡同。
这天早晨刚上班,郑诚准备去向直接领导此案侦查工作的副局长江鸿德汇报一下查找李广文的情况,突然接到分局纪检组长老马的电话。
“请你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老马虽是一个组长,却是分局党组成员,所谓“来一下,”意味着他要找你谈话;而纪检组长找你谈话,又意味着你肯定有什么麻烦事。
郑诚开始想,又是那“打死人”和“人犯自杀”之事。他不能不去。
“这次去了沙川吧?”老马显出很随和的样子问道,并伸手示意郑诚在他办公桌旁的沙发上坐下。
“是的,为一个贩毒案。”郑诚知道这是个为缓和气氛而问的问题。
“去了几天?”老马顺着这个话题继续问道。
“来回四天。”郑诚答道。
“听说你有一个同学——是公安学校的同学,也在沙川?”老马用一种今人捉摸不定的目光看着郑诚。
他怎么问起这个问题来了?再者他怎么知道我有同学在沙川?“是的,她叫鲁维维。我这次见到了她。”
“嗯……你和她在学校时是不是关系挺好……我的意思是,在学校你们谈过恋爱?”
“这……”郑诚本想说这是个人的事情,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说:“是谈过的,但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就分手了。”
“鲁维维结婚了吧?”
“是的。”
“这里有封信,”老马从桌上的一堆材料上拿起一封信朝郑诚扬了扬,不过并没有给他看的意思,“据这封信中说,你这次到沙川,和你的同学鲁维维有些……影响不好的行为。”
什么行为?郑诚眉头紧皱。他完全没有想到,老马找他谈的竟是这个问题。他有些吃惊。
“说你们一直在一起,甚至有一天晚上,你一点多钟才从她家出来。”
“原来是这样。这能说明什么?”
“你还是谈谈具体情况吧。”
郑诚便把和鲁维维一起去青峰塔镇、碧山县以及那晚审讯完卢建国后到鲁维维家坐了一会儿的情况全讲了一遍。
老马一一做了记录。
“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你再回去好好想想,看还有什么没有讲清楚的。有关情况下午我还要向分局党组汇报,再作决定。你看看我的记录。”老马说着,把他做的记录递给郑诚。
“我像一个受审讯的罪犯了。”郑诚想到。
在下午召开的分局党组会议上,对郑诚的问题进行了反复讨论。列席会议的刑警队队长曹尚峰对连续发生在郑诚身上几个问题进行了详尽地介绍。他建议,虽然郑诚同志过去立过功,但这并不能影响他连续出现的这些违纪违法问题的性质,分局应对他出现的这些问题作出相应的处理,不能姑息。
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江鸿德认为,对发在郑诚身上的这些事情,尚须进行进一步的调查才能确定性质。在事实尚未完全查实之前,最好不要先作结论。
党组讨论的结果是,由老马带一个人,专门调查郑诚的有关问题;在问题未查清之前,贩毒案的侦查工作由队长曹尚峰负责,具体侦查工作由侦查员史久然接替。郑诚则主要负责刑警队的内务工作,不再直接办案。
第二天上班后,老马代表党组向郑诚宣布了这个决定。
曹尚峰也被老马一起叫来了。老马说完后,曹尚峰表情严肃地对郑诚说:“这是组织上为了对你负责才决定这样的,希望你能正确对待。”
所谓负责内务实际上也就是每天在刑警队担任值班员的角色,对发报案情况进行统计和作些上传下达的工作。
下午,一个紧急电话通过公安专线从省公安厅转到了二分局。
郑诚拿起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二分局刑警队吗?我找郑诚。”
“我就是。”
“哦……是你?你没听出我的声音?”
“现在听出来了……”郑诚不知道鲁维维现在给他打电话干什么,他担心她仅仅只是为了和他说说话而打电话给他,于是赶紧问道:“有什么事?我现在正忙着……”
“不愿与我讲话还是怎么的?……唉,算了,不说这些了。我打电话是要告诉你,黄贵荣死了。”
“黄贵荣死了?你是说刘善清的妻子死了?”郑诚赶紧问道。
“是的。”
“自杀,还是他杀?”
“现在还不能肯定。就我看,他杀可能性很大。”
“是什么时间死的?”
“昨天晚上。喂,我看你最好来一趟,我看黄贵荣的死极有可能与你的那个案子有关联。”
“我……好吧,我向局长江汇报后再说。”
“李广文抓住了没有?”
“嗯……还没有。”
“哦……就说这些吧,你好象不太愿意多讲话。……等着你来。”
“再见。”郑诚放下听筒,他应该把这个电话记录下来,交给曹向峰。但他却没有拿记录本,而是坐在桌旁出神。过了一会,他决定去找江副局长。
“曹向峰已决定将卢建国移交给沙川县检察院,因为此案中主要案犯刘善清已死,另一案犯李广文在逃,卢建国又在当地犯有贪污和挪用公款罪,所以先将卢建国移交给沙川县检察院一并审查起诉。至于李广文,拟向各地发通缉令,待抓住后再行起诉。所以……”江鸿德两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郑诚说道。
“我感到,此案还有些地方需要进一步侦查。直觉告诉我,这起案子还有更复杂的一面。”
“直觉?”
“是的,直觉。你会说这不是依据。”
“当然不是。”
“那么刘善清的妻子的死呢?”
“首先还未确定是否是他杀。如果是他杀,也只能说与此案可能有关联,也可能没有关联。即便如此,这也是沙川县公安局的事,应该由他们去侦查此案。”江鸿德手中的钢笔轻轻地在办公桌上敲着,仍然是不动声色地盯着郑诚。
“凭我的直觉……哦,又是直觉,黄贵荣的死与此案是有关的。我想再去一趟沙川。”
“党组已决定此案由曹向峰负责。”
“可是他认为此案已结。象你说的那样,他会说黄贵荣是沙川的事,与我们无关。”
“你想怎么办?”
“我想……请几天病假,希望你能批。”
“擅自去沙川可不行。你知道你的几件事都没有了结,难道你想再来件麻烦事?”
“再增加一件也无所谓。”
江鸿德有一会儿没有说话。郑诚坐在那儿等着。终于江鸿德说:“我可以要曹向峰派史久然去一趟,不过他有理由不去:他会说他现在的目标是在逃的李广文,至于黄贵荣的死与本案关系不大,等沙川那边弄出结果后再说。……如果这样的话,你就给我拿张病假条来吧。”
“行。”郑诚高兴地站起来。“另外,你还得马上派史久然去昆明,核查有关刘善清被抓的情况。”
“可以。不过我要问你,你和你那个同学究竟……她可是结了婚的,有丈夫有家庭呵。”
“你放心,我和她之间绝对不可能有什么。”
“我相信你。”江鸿德站起来,拍了拍郑诚的肩背。
(分享待续,感谢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