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达
近日朋友圈被一篇《 “流调中最辛苦的中国人”》的文章刷了屏。文章里对一位北京核酸检测阳性人员的人生进行了复盘：父亲瘫痪、母亲胳膊摔断、大儿子走丢、妻子收入微薄、小儿子读初中，一个人养六口人，被确诊新冠；一个人租住在一间10平方米的房间里，每天干着装修材料搬运工作；每天白天上午睡觉，中午出去找活，半夜时分开干；从1月1日到1月18日确诊，18天里，他辗转28个地方打零工。
也许，最抚凡人心的人间烟火味，就是生活的酸甜苦辣咸。
在2022年1月1日的上午，新年第一天。浙江省宁波市北仑区报告的一例阳性感染男子。透过流调报告可以看到，14天内，他有13天都在工作，其中10天都是“早7点到晚9点”。
唯一休息的一天，是去医院给自己看病。医生说，他的肝病有些严重，必须住院治疗。他也是住院前做核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染了病毒。
因为在制衣车间工作，工资按件计算，多干才能拿到更多的钱。所以，他一直在努力工作，感染病毒后，有网友感慨地说，现在他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在2021年7月，南京疫情期间，一位45岁妈妈的流调轨迹也道出了普通人的生活苦涩。流调报告中，显示了她从7月10日到7月21日的行踪。11天，只做了两件事：工作、接送孩子去培训班；11天，她17次接送孩子，早出晚归，风雨无阻。
上班的日子，她熬夜工作到半夜，第二天早起送完孩子，再继续工作；不上班的日子里，她骑着电动车辗转于各类兴趣班接送孩子。
整整两个礼拜，她唯一忙里偷闲的半小时，也只是去周边广场散了散步。
…… ……
记得作家余华曾说：“生活只属于每个人自己的感受，不属于任何别人的看法。” 我想，在每一份流调报告里，都浓缩着一个人的真实生活。
透过这些真实具体的轨迹，我们可以窥见普通人不同生活的常态，其中不乏心酸与窘迫。但相同的是，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生活着。
流调报告宛如一卷人间纪实，将一名普通人的生活一一记录并呈现了出来。流调前，他们只是日常擦肩而过的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也许不会引人关注；流调后，他们的生活被展现，我们更加真切地从中看到一位普通人所背负的重量，在无可奈何的个性背后，有着普通人承载希望努力打拼的相同共性。
记得，17岁那年的高中暑假，我只身一人去了天津，边打工边体验生活。一个一无知识二无技能的毛头小子，在偌大的城市里，倍感渺小和无助，只能蜷缩在都市霓虹灯的映射之外，以一种惶恐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世界，一切仿佛是那样的陌生。
好在两天之后，我找到了一份烫房顶的工作。工作就是跟着一位长满鬓角胡的叔叔骑着三轮车串街走巷，“鬓角胡”时不时用我听不懂的方言吆喝一声，后来教我吆喝，但是不论脖子伸多长就是发不出声，只好改为骑手，我蹬三轮他吆喝，在盛夏的大街小巷里留下了我们汗流浃背的身影。
那年我体重54公斤，一卷油毡50公斤。有一次，瘦弱的我扛着一卷油毡从一楼爬到六楼，气喘吁吁之后再左手扶着油毡，右手攀爬通往楼顶的回形钢筋套，爬到一半时一个趔趄，“通”的一声油毡跌落于地，右手死死抓住钢筋，人险些掉下去，瞬间冷汗满身。那年的暑假，我懂得了生活的不易。
生活的不易，如同流调里的真实生活，是我们不同奋斗者的相同写真：生容易，活不易。虽然在生命的征途上，有人是生活，有人是生存。但不论是生活还是生存，我们都应该致敬每一个用力打拼、不屈奋争的生命，每一个人都应该被尊重。
曾经带着孩子买菜时，总会带她找年龄偏大的老人买下很多。有一次她不解地问，有些菜不爱吃为什么还要买，“因为卖完菜，老奶奶就可以回家了。”之后，孩子每次都会自己找年龄大的老人买菜，并亲切地称之为“爷爷”“奶奶”。
生而为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不幸，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幸福。
就像余华在《韩文版自序》中写道那样，“‘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就像北京感染新冠的44岁男子，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说的：“我不觉得自己可怜。我只是好好干活，我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力气，靠自己的双手，挣点钱，挣了钱找孩子。就是为了生活，为了照顾这个家。”
就像他念念不忘的救助站站长“给过一箱方便面和矿泉水”；“疾控中心给充了150块钱花费”；在北京南站被拦下后，被他谢绝的疫情防控人员要退他的414元车票钱。
我希望他这段艰苦人生，除了眼前的不幸，还应该有一个更好的续集，书写者既是他自己，也是我们所有围观的人。在遇到不幸的人时伸出手来，给他们以最温暖的人文关怀，也希望这种关怀在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存在，温情传递、生生不息。
愿我们每个人，都会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写到此，突然看见窗外浩瀚的星空，我在想：生命于宇宙而言，尽显卑微。微如一粒沙、渺若一朵花，但透过一粒沙、一朵花，我们可以纵观世界。
我在想，沙是平凡的，花是绚烂的。一粒沙，在历史的长河中将自己的棱角磨平，融入沙涛之中，无论顺流还是逆流，都不失一粒沙的尊严；一朵花，不问风吹雨打，历经雪雨风霜，以自己独有的娇艳静静地在尘世中开放。
我在想，即使卑微的生命，也会有花谢花开；即使卑微的生命，也都有不屈抗争，为此我们应怀悲悯和敬畏——对人间苦难的悲悯，对平凡而坚韧的敬畏。
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是自己的英雄。
致敬！所有顶天立地、却平凡普通的人。喝彩！为所有历经艰难而奋勇抗争的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