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和云南十八怪(下篇二)

每个周末,我乘坐一辆面包车穿越起起伏伏的盘山路护送或大或小的学生回家,这段记忆在十几年后也不断的在重复。面包车穿过高山与盆地,穿过成片的桉树与甘蔗林,最后到达种满剑麻的红色土地,那是我行程的终点,不做太多的停留就会返回,等到路过在野地里生长的一棵高大的攀枝花树,小半天就已经过去。我依然重复着穿梭乡野的行程,去寻找传说中的云南十八怪,可我终究没遇到背着娃娃谈恋爱的姑娘,更没有寻见敲着木鱼谈恋爱的和尚。我只是在学生的家里努力的去吸上几口竹筒做的水烟袋,可是嘴巴几乎累到抽筋,也没有吹出一口烟气。那个善良的云南大哥要送我一只竹筒水烟袋做礼物,我婉言谢绝。那个学生家里有一片广阔的桔园,他邀请我桔子黄时一定要来做客,然后和我一起到对面的山野里采挖兰花,偷取地蜂的蜂蜜,我欣然相应,可最终却未能成行。

学校对面的山上有一座寺庙,每天早晨钟声袅袅,站在二楼的阳台,能清晰的的看到缓缓升起的香烟和挑着水桶在台阶上行走的僧人。像我这样来自于远方的世俗之人从没有去打扰过那里的清净。山脚下是历经风雨的秀麓书院,传说建于明代。我曾在那里停留过几个下午。我清楚的记得在一个烟雨蒙蒙的午后,我穿越一条古老的青石板街道,从烟雨润湿叶片的竹林里走进去,古老斑驳的青砖灰瓦正滴着水珠,我坐在深红色的木椅上,周围是几十棵比我大好几百年的古树,几百年经风历雨俯视芸芸众生,各色人口的发型从梳咎插簮到盘一根大辫子,今天多了一个满头雾水远来东北的异乡人。我还是有道德底线的,兜里没揣任何管制刀具,所以木椅上的字根本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明代老朱家以及清代老爱新觉罗家生活的社会好像也不会有这样的人物,我多想对着木椅上的字多喷几次口水,可我是有道德底线的。

转眼一年就要过去,时间奔向了2003年的七月,我在云贵高原已经呆满一年,在这期间我没做过什么对人畜有害的事情,我觉得我教过的那些孩子一定会记住我,因为在云南度过的唯一的冬天竟然下起了雪花,虽然历时不是很久,地面上只落了薄薄得一层而且匆匆而化,好像是投错了胎一样。可对于那些少年来说却是人生的第一场雪,或者也可能是人生的最后一场雪,这是地球北回归线上的雪花,这种经历对我而言空前绝后,记忆也一定会亘古绵长,更何况那些四季服装同穿戴的孩子呢?他们邀请我去打雪仗,我说,给我拿一把水枪来。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许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很牛的东北人,虽然这雪和我啥关系也没有,可我没来的时候冬天咋不下雪呢?

我做过什么恶事,但有一件事我至今都耿耿于怀,我无法判断对或者错。来自云南景洪的林老师,年过半百,平时也没有太多的走动,可有一天突然找上我,并且告诉我两条消息,第一条是他媳妇得了癌症;第二条是有一个昆明女子正玩命的追求他,每次放假回来都会驱车送他,并且眼含热泪。等等,这和我有啥关系?我不认识你媳妇,更与那个昆明五十岁女生素未谋面,这是要闹哪样?老林说,让我去和他媳妇证明,这两天他从未离校,每天都在和我下棋。再等等,棋在哪呢?车马炮都走得什么步?我犹豫一会儿,还是和老林去了他的宿舍,见到了那个优雅的女人,说完老林给我准备好的台词,然后一秒也没有停留,转身就走,而且把那个女人的脸孔迅速从记忆里擦去。

时间继续向前推进,有学生在我的课堂上翻跟头,我已经算不过来数量,上课的这种“与狼共舞”的感觉已经不再新鲜,我咬牙忍下为了月末四秒钟之内就会数完的可怜工资,为了我诸事平安,我不再冲动,那个差点儿被学生用铁棍扫去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的黄老师不会是我的榜样。我想念东北的猪肉酸菜粉条儿,我的归期不远。

七月终于到来,我送我的学生最后一程。熟悉的盘山道路,盆地、剑麻、甘蔗林越来越远,野地里的那可攀枝花依然茂盛。最后下车的学生问我,老师,下学期你还来接我吗?我说,孩子,假期快乐,健康长大。孩子,下学期会有更美的时光,但你的时光里不会再有我,这里不是我的家乡,我只是个匆匆而过的旅人,只是偶尔掠过了你的时光。那些要走的哥们儿最后一次聚餐选择在远处的深山,他们说要为这一年画上一个尽量完美的句号,要吃与众不同的东西,我很期待,当他们所说的与众不同的东西被端上来时,竟然是一盘被油炸成金黄的虫子,据说这东西是从竹筒里翻出来的,在广东省可以买到500元一斤,这不是我在农村拴在铁夹上捉鸟的虫子吗?这画的是句号吗?分明是他吗惊叹号!

    七月我在火车上,外面是蜿蜒的浏阳河,云贵高原越来越远。我用带有云南腔的东北话和两个河南人大谈人生。火车上一个高大威猛的乘警走过来问我,你们是一起的吗?我说,我东北的,他们俩是华北的。然后警察让我伸出手,我照做,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走过去。啥意思?前面那个光着膀子,一条龙从后脑勺纹到尾巴根儿,全身花团锦簇的人你咋不管?

      这是啥开头儿?啥结尾?我就那么像倒卖白粉的人吗?

(白城四中 三班老葛 2020年7月24日 学校值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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