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好多年了,但每每想起,好像发生在昨天……。
父亲的一生,是苦难辉煌的一生,是坎坷平凡的一生。他出生在一九二五年四月初八,于一九八一年十月去世。父亲一九三七年在桥山小学读书。那时共产党地下支部于(民国二十六年)也就是一九三七年六、七月份成立。黄陵地下党的第一个组织,地下支委会。地下支委会由晁清芳担任书记,主持全盘工作,成员有:郑志健、田逢春、王绳组、曹崇真等人。一九三八年冬从全国各地来的男女知识青年,经在安屋……青训班学习后(安屋在泾阳县云阳镇附近一个村子),纷纷去延安,路过黄陵时,晚上住在桥山小学,教室和宿舍都住滿了,支委按照特委的指示,热情接待这些爱国青年。并和他们进行联欢。他们给黄陵小学生教唱革命歌曲;“义勇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流亡”三部曲,这些爱国青年还给黄陵的学生赠送进步刊物,剧本等作为纪念。对黄陵的青少年学生影响很大,激发了他们的爱國热情,三八年到四零年,学校地下党悄悄动员多名小学生去延安。
父亲那时是个热血少年积极报名要求去延安,等地下党晁清芳等人认可后,他回家每天,把糜子馍藏在麦垛里,偷着做去延安的准备工作,时间长点后,此事被我的奶奶发觉,知道他要去延安的密秘。
等到同学们出发的那天晚上,他才发现糜子馍没有了,那时没有了干粮寸步难行,,老师和同学们安慰他说:“这次去不成,等下次吧,下次我们一定回来接你……结果因家庭看管的严,最终没有成行,留下终生遗憾。
后来因家庭贫困,加上时局动乱,家人为防备他再去延安,让父亲掇学在家,年龄很小的他,就开始在地里耕耘干繁重的农活。
父亲十八九岁那年,国民党两丁抽一,他无奈被抓壮丁,在国民党保安团当兵,他那时候的工作是在监狱里看押“犯人”。一九四八年三月七日晚,西北解放军解放隆坊镇,八日对黄陵城形成包围。同时,中共洛川特委派遣韦明海组织策划敌保安自卫队,张俊杰、李建帮等率部起义,三月九日睌,伪县长许平芝,保警大队长寇佐坤等弃城逃窜,三月十日,黄陵和平解放。
他们团改编后,他又成了一名解放军战士,参加消灭蒋家王朝解放全中国的革命洪流中去。
他复员后 ,那时初解放,百废待兴读书识字人极少,地方政府就抽他去西安干部学院学习。毕业以后,政府就安排在去县办煤矿工作,几年后又调他去酒厂工作。
我还在很小的时候,曾记得我们在酒厂后沟里的一户人家院子里,租了一孔窑洞,窑洞很旧,没有几件像样家俱,一张破桌,两把摇摇晃晃的破椅子,一个土炕,案板下常放些酒壶、酒瓶、酒罐之类的东西,计划经济的年代物资紧缺,亲朋好友常托他买酒喝。
有件事,我终生难忘,六十年代,三年自然灾害,粮食供给制,每人每月,按大人小孩供应粮食。大人二十八斤,小孩按年龄大小供给。
那些年逃荒讨饭的特别多,有天中午父亲刚下班,一位讨饭的,瘦的和干柴一样的白胡老人,站在门外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冷还是饿?
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嘴里不停地说:“大哥,大嫂行行好……,给口吃的吧……。”父亲每天早上起床不吃饭就去上班。
中午下班回家背,早已饿的前心贴后背,刚掏了一碗大米饭,看见要饭的花白头发,滿嘴胡子拉碴,干瘪瘪灰头土脸瘦的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把米饭端到门口让他吃,要饭的激动的手有点瑟瑟发抖,他赶紧取下头上的破草帽,把米饭倒进去,伸长脖颈狼吞虎咽的,大口大口的吃起来,父亲又倒了一碗开水递给他说:“慢点……慢点吃。”
这个要饭的喝完水,又是下跪又是双手合十千恩万谢!讨饭的临走时,嘴巴里嘟嘟囔囔;“好人,好人哪,”一边走一边念叨。等到讨饭走后,父亲站在空锅前发了一会呆,一句话也没说,又上班去了。
那几年老家人口多,爷爷奶奶,伯父,伯母,叔父等一大家子,都在一块生活,后来,伯父看她姨走在半路上,掉进深沟出事了。伯母改嫁,留下一个瘦的像猴子一样小男孩。
父亲要工作,上有老下有小,供弟弟上学,管侄子和我们一家,每月几十元工资,支不付出,月月欠债,年年还钱。
后来又给他弟弟成家,为了给弟弟成家,除了拿走家里攒了几年的布证粮票外,又到处借钱借布证。把弟弟的事安排完了,又托我三舅把他侄子弄到焦平工作,等侄子工作稳定后,又给侄子借钱借布票成了个家。可见其责任心之强,压力山大。父亲的心里只有别人,从来都没有他自己。每周父亲工作回来后又在自家的油坊拼命、还要种地,忙完家里的活,又去干公家的事。
七十年代,我在河南当兵,父亲去山东出差,返回,到部队营房看我,给我一百八十元,买了一块瑞士(英达格)手表,那时他每月工资才三十几元。
他让我在部队听党的话,学好本领保家卫国。
父亲的业务非常熟练,双手能打算盘,什么鳯凰双闪翅,单闪翅,无不精通,他的责任心也非常强,帳上差一分钱,他也要加班加点一夜不睡找出来,直到分毫不差,他才满意。
记得小时侯,我和弟弟在酒厂玩,有几位工人师傅让我俩喝刚分离出来的热酒,结果,弟弟掉进酒糟坑里。我喝醉睡了一天一夜,父亲一直守护在身边。
见我醒了,他给我煮了碗鸡蛋挂面,劝我以后不要再去厂房里玩,更不要随便喝公家的酒,我点头答应,刚端起碗准备吃饭,淘气的,大概也饿急了的弟弟进来要吃挂面,我不让他吃,他急中生智,就给碗里吐口水,我生气不吃了,他很得意又很高兴的端走了饭碗。
父亲无奈,又出去借了一把挂面,煮来给我吃。
记得八零年我家箍窑,父亲叫来亲戚和我们一块挖地基、打墙、后以和大弟一块倒砖、他又亲自烧砖,我说:“大,要不叫个匠人嗯,烧砖黑天白夜累病了咋办?他说:“我没有那么娇贵,再说我以前在机砖厂当厂长时跟烧窑的师傅学会了烧砖,结果他一连烧了两窑砖,等我们把砖拉到工地上时,他和大弟筹划着又要箍窑。我说这能行吗?他说:“怕什么?别人能干咱也能干。”就这样窑洞箍成了,他却病倒了。
他从挖地基,抱砖斗、和泥、倒砖,烧砖箍窑全然不知劳累,黑地白夜,加班加点,拼命干窑箍好了,他也病倒了。
在他住院的日日夜夜,我一直守护在他身边,他几个月水米不进,一直打点滴,挂代血浆,维护持到生命最后一刻。
父亲去天堂之后,他在天上一直关照我们,当每次发生大点的事,我就能梦见他老人家。
父亲一生的艰辛,无奈酸、甜、苦辣,我在为人父后,渐渐感觉到了。
生活的艰幸,人间的眉高眼低,人世的错、对、冷、暧,受人打击、迫害,挖苦、抱冤、讽刺、欺凌,作人一生一世的不易。
父亲为了撑起一个家,付出多少心血,摔倒再爬起来,坚强、勇敢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命运抗争。
父爱如山,平凡而伟大的父亲,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愿天堂的父亲过的更好。
父亲,我爱你!我们永远怀念你,如果有下辈子,你还做我的父亲。
《完》
二零二四年十月十八日
于黄陵修改
陕西省散文协会会员
黄陵县作协会会员
李明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