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来了,来了,刚刚吃过的,它又来了。
我不自觉的开始跑,可是不到20米就是一面墙,我跑不掉,所以我只能鼓足勇气站在那里。
像恶魔的咆哮的声音,又像风的怒吼的声音,我慌乱的看着四周,好像自己即将被吞噬,它好像更近了,更近了。
我紧紧闭着眼睛,伴着急促的心跳呼吸。
直到声音变小,我尝试性在黑暗中撕开一个缝,但是由于闭眼时太过用力,光模糊又刺眼使得我有些眩晕。
第一个清晰的是黑色玻璃,黑色玻璃里有个一个疯子样的倒影,倒影在流动,当它逐渐清晰起来,我才看清楚那个疯子的样子:肥胖的身体外裹着白色的皮,手中的白色口袋像一个肿瘤一样,湿漉漉的鞋子,泡着黑色的袜子粘在无处安放的黑色上。
相对于缓缓明亮的地铁内壁里干净的人,我像极了那个地铁消化不了而吐出来的食物,可是它的胃很干净,尽管食物多样,它的胃口一直很好。
我没有见过蛇的皮下的世界,也没有见过有个像孙悟空一样的存在让这条“蛇”痛苦不堪,对它来说一切称心如意,吃东西甚至不需要动手,只要张开嘴巴,食物就拥在他的口边,争先恐后的进去或者出来。
它的食物和我差不多,也有穿白色衣服的,也有拿白色口袋的,也和我一样鞋是湿的,就连穿黑色袜子的也有,所以我也可以进去是吗?我要不要进去?
当明亮被食物的拥挤而变向黯淡时,我想,我可以再等一等,或许它这次吃得很饱,我可以继续苟延残喘一会,或许在我成为食物之前,自己也可以过一把胃里充斥着食物的快乐瘾。我看向手中的袋子,里面是哥哥给我装的面包,这种吐司味道我好像忘记了,如同,一些让我头疼,却不能记起来的一些场景。
对我想起来了,我在地铁站,哥哥说要坐到北客站,好像是回家。
那我为什么刚刚不坐这趟呢,我想不起来,只是透过黑色流动的玻璃发现白色。
我低头发现自己的奇怪搭配,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鞋湿成这样,为什么还这么大个白色袋子里就装一包吐司。
听着地铁飞速通过的一声,特别像我饥饿的时候肚子的长鸣。
我饿了,所以我打开吐司袋上的白色环,然后对着影子吃起面包来,松软的吐司总是会让我有种冲动把嘴里填得满满的,就像吃妈妈刚刚蒸出来的馒头,让温热在我的舌与齿之间跳跃,然后拥在咽喉,那一股甜顺势软滑到胃里,嘴角自然提起一个弧度。
我记得那时候是短头发,好像短头发的时候快乐比较多,那时候妈妈的头发还没白,脚步也很温柔。
哦,妈妈,爸爸?
它来了,来了,它又来了,刺眼的灯像极了那个下雨天的晚上,出租车向我开来的样子。我在哪儿?
半袋吐司掉在了地上,双手抱着头听着嗡嗡的声音,我想起上次我和爸爸一起坐车回家,对面的车灯像让我们见证了极昼时刻,可下一秒是眩晕的黑暗。对呀,他是个会开车的人,怎么不能让开过来的出租车停下呢?
周围的脚越来越多了,我嘴角上残留的面包不在发甜,而是很吵,像小时候庙会的人一样。他们在笑,我看着玻璃中的自己,看到了许多盯着自己的眼睛,只有我露出了脸。
不,我反应了一会儿,不是他们在笑,而是地铁在笑,他在笑,他马上就可以吃掉我了——一只手已经伸过来了,他抓住了我的肩膀,他让我跟他走,不,他的手已经抓住了我的脖子,没有声音了,只有耳鸣的声音,这是要被吃掉的人才有的反应吗?
我在哪?我是谁?你又是谁?好刺眼的光——
“你醒了”,我从哥哥湿了的肩头上起来,用手捋了捋头发。
“到哪儿了?”
“还有一站就到北客站了”
“北客站?”
“嗯,别哭了。”
说完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从位置上站起来,动了动有点麻了的脚,透过玻璃看着我自己黑色的脸颊,并没有泪痕。
我哥站在我身后,回头看他时,我才发现这是地铁上的人不多了。
“哥,我饿了。”
“我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