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队伍到了后花园，顾华第一眼就看见了来接他放学的爷爷。

顾爷爷年过花甲，身体健壮，留着短短的有板有眼的平头，花白头发，下颌刮得干干净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丝毫没有老态。

此时，他站在学校后门外面，朝顾华挥着右手。

“回去，回去！” 顾华一边旁若无人地大声喊，一边左冲右突寻找没有学生或老师的空位跑到校门旁，右手往前挥舞着，要把爷爷马上从校门外赶走，“你先回去！”

爷爷狐疑地看着他，正想开口问“为什么”时，只听见顾华嘴唇大开大合，双手握紧了不锈钢后门的钢条，身子往前挤，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了钢条和钢条之间的空格里，脸微微向上仰起，冲着校门外的爷爷又大声喊道：“我们老师要来家访。你先回去。老师要来家访。我和老师一起回家。”

“哦，好嘞！”顾爷爷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顾华开心地笑了，双手紧抓着钢条，身子往后倾，获得自由的身体以他的脚跟与地面的接触点、双手与钢条的接触点的连接线为直径，晃了几个弧形。

逐渐地，顾华身旁围上来几个住在同一区域的同学，他们都显得异常兴奋。

正在晃动的顾华眼睛一直看向校门外面，忽然，他停住了晃动，站直了身体，他看见张昊喆妈妈骑着摩托车来到后门外。

张昊喆妈妈没把摩托车停稳，更没熄火，只是把头盔防紫外线的蓝灰色面罩刚刚向上拉起，就听见一个声音朝她大声喊道：“张昊喆妈妈，你回去，张昊喆今天不用你接，老师要来家访。”

张昊喆妈妈定睛一看，看见攀在校门上的顾华，她问：“我先接张昊喆回去，老师自己来不就行了吗？”

顾华着急了，松开握在不锈钢条上的双手，挥舞着，大声解释道：“不行，不行，老师让我们中认识同学家最多的那个人带路，其他同学家我都认识，就不认识张昊喆家，他要和我一起给老师带路。你先回去。回去。我们等会儿就去你家了。”

站在顾华旁边的张昊喆笑眯眯的，没有来得及说出一句话，顾华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讲清楚了。

张昊喆妈妈看着自己儿子，问：“张昊喆，是吗？”

张昊喆兴奋得脸庞红彤彤的，性子不急不躁的他终于有机会说话了：“是的，妈妈。你先回去，等会儿，我们和老师一起回来。”

“好吧。”张昊喆妈妈没有从摩托车座上下来，车子也没有熄火，掉了个头，就离开了。

看到家长在顾华的指挥下陆续离开，几个在后花园等待李芳的学生开心得又蹦又跳，大喊大叫。

他们的兴奋劲吸引了校门外接放学的家长，有家长忍不住逗了他们几句：

“小朋友，你老师今天要来你家家访啊？”

“是啊！”顾华接话很快。

“老师去你家家访，你为什么这么开心啊？”

“你肯定不知道，我们”顾华指了指围在他周围的几个同学，“是全班第一批家访的，你说是不是很值得骄傲的呢？”

“你老师要家访，在你爸爸妈妈面前说你在学校表现不好，你不怕啊？”

“不怕，不怕。”顾华才不会告诉别人，自己不好的地方，老师都是第一时间就告诉妈妈了，现在去家访，并没有什么新的坏话可以说。

顾华的话逗乐了校门外的家长，接上孩子的家长基本上是带着笑脸离开的，还在等孩子放学的家长脸上也笑眯眯的，觉得今天接放学时的等待很有意思。

顾华一只手攀着校门，一只手轻轻拉着隔离放学队伍的红色帆布隔离带，双臂打开成90度，一边与校门外的家长聊着，一边与身边的同学谈笑。

周围几个同学情绪高涨，欢呼雀跃，有时张开双臂撒欢地绕着几个人的外围小跑一圈，有时在原地蹦跳几下，有时大声发表几句看法。

又有几个同学的家长陆陆续续来接放学，都被顾华一一打好招呼，来了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