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褴褛,情梦难圆

小夭决然离去,徒留一抹令人思念的背影。于她而言,记忆并非那般至关重要,毕竟有心之人常为其所累,而无心之人则能淡然处之,她已然领会公子的深意。

如今的小夭,进食的次数已大幅减少,唯有在出关后,遇见新奇的正常食物时,才会偶尔品尝一番。自上次尝试了一种名为“冰淇淋烤翅”的奇特食物后,小夭便再也不敢随意尝试那些古怪的吃食了。

人类当真奇妙无比,她曾见过肖老头啃食草根,也见过阿秀用树叶泡水饮用。她自己也曾偷偷尝过,那些味道要么苦涩难耐,要么清香扑鼻,口感单一却又浓烈,带着乡间那种质朴而低调的寻常气息。

世间奇怪的食物数不胜数,但凡能被人接受的,必然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只是有些人实在难以接受那些独特的风味。就像那“冰淇淋烤翅”,甜味包裹着咸味,在口中爆发出冰凉与焦糊交织的奇特口感,丝滑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咸甜的油脂味,各种味道相互交织,让人仿佛置身于十字路口,完全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自己想去的路。

小夭站在现实的十字路口,心中满是迷茫。她与徐吴道不同,并不钟情于深山老林的静谧,反而对热闹嘈杂的城市情有独钟,这里的一切都能让她大开眼界,感受到世间的纷繁多彩。

小夭突发奇想,脱下鞋子,单脚站立,随后轻轻一丢,鞋子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最终鞋头指向了一条马路。小夭见状,开心地穿上鞋子,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安青市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独立于海口之处,面朝波澜壮阔的大海,四周河流环绕,是一座典型的入海口城市。这座城市渔业极为发达,与南州市共同构成了渔业双子星,在渔业领域占据着重要地位。

除了渔业捕捞,这里的加工产业也是蓬勃发展,遍地开花,轻工业更是发展迅猛,已然成为这座城市的一张亮丽名片。然而,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鱼腥味儿,却让小夭不禁皱起了鼻子。她实在不喜欢这股味道,总觉得黏糊糊的,令人难受。此时,她看到几个渔民正将一筐筐鱼获搬上车,车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鱼虾蟹,大大小小,种类繁多。

货车副驾驶座上,一个年轻男子正呆呆地望着微微发白的天空,一副睡眼惺忪、没睡醒的模样。这时,一个中年汉子登上了驾驶室,他熟练地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后,向窗外挥了挥手,缓缓驶入那逐渐明亮的阳光之中。

这位驾驶员名叫张耀祖,他家是个体户,在城北拥有一个海鲜市场。以往这些活儿都是交给师傅去做,今日他一时心血来潮,一来是想联络一下和渔民们的感情,二来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表弟有些不对劲,想找个机会确认一下。

副驾驶上的年轻人叫陈广林,他在这个海鲜市场已经工作好几年了。虽说他只是一名员工,但舅舅一家对他从不亏待。他本想着自己出份力,能养活自己就行,没想到舅舅却按照股份给他发工资,比别人多了几千块。他心里明白,这是舅舅一家在拿钱补贴他,心中自是充满了感动。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张耀祖开口问道:“广林,你怎么回事,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于淑琴这段时间怎么没来找你?”陈广林今年25岁,之前谈过几个女朋友,可那些女孩都嫌他木讷,不懂风情,不懂得制造浪漫,所以谈一个吹一个。家里人都很着急,后来经人介绍,他认识了一个农村女孩,两人磕磕绊绊地相处了几个月,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然而,世事难料,有些事情的发生并非必然,却也会在偶然间让你发现真相。

张耀祖也见过那个女孩,初次见面时,她瘦瘦高高,眉清目秀,扎着一条马尾辫,身上的衣服虽然洗得有些发白,没有城里女孩的光鲜亮丽,却多了一份纯真质朴的气息。

陈广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随后转移话题,说可能这几天比较忙,她没时间过来。张耀祖见他不愿多说,也就不再追问。有些事情,追问下去也没有意义,男人之间,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时候再追问,就显得没有格局了。

男人的秘密往往复杂而空洞,像是一道无解的谜题,纯粹而又让人捉摸不透。他们内心的无奈、悲伤、愤恨和痛苦,旁人只能默默聆听,最后也只能陪他一醉方休,因为有些事,只能靠他自己想明白。

很快就要进入冬季了,许多加工业都开始争抢订单,能流入小市场的份额变得不多。有些人已经开始囤积货物,虽说冬季也有出海捕捞的时候,但这种靠天吃饭的行业,很容易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

一路上,大大小小的车辆排起了长龙,喇叭声此起彼伏,本只需二十分钟的路程,却因为走走停停,将近一个小时才抵达市场。

张耀祖招呼众人卸车,然后拉住想要去帮忙的表弟,语重心长地说道:“人这一辈子会做很多决定,如果认定了,就别后悔;要是害怕后悔,那就不要轻易做出选择。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它虽然会带来痛苦,但也会让你成长和进步。”

张耀祖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表弟的心思,他知道曾经那个质朴的女孩,如今变得唯利是图,张口闭口都是钱,仿佛没有钱就活不下去似的。看着表弟略显落寞的身影,张耀祖呼出一口烟,丢掉烟头,转身去看望自己的妻女。

夜晚,陈广林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发呆。张耀祖只知道于淑琴是个眼里只有钱的女人,却不知道这个女人背后的过往。一个穷怕了的女人,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往往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陈广林犹记得那个傍晚,如果不是老同学约他喝酒,他或许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个女人的另一面。他亲眼看到她挽着别的男人的手臂,上了别人的车。她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想改变生活并没有错。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车灯,陈广林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那一刻,他的心碎成了无数片,身体也仿佛被寒意笼罩。

事后,两人也曾心平气和地谈过。她哭诉着母亲生病,她急需钱,可她没有学历,只能做些体力活。她干过服务员,做过杀鱼小妹,也进工厂打过工,但那些微薄的工资,对于母亲的病情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她也想过找陈广林帮忙,可她那强烈的自尊心,让她难以启齿。她却不知道,只要她开口,陈广林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

或许是出于不甘,又或许是被这个现实的社会所侵染,在这个时代,什么廉耻,什么面子,在金钱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那些所谓的遮羞布,在金钱的光芒下显得如此可笑。起初,她是因为自尊心作祟,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困境,可到最后,却自甘堕落,也不再需要别人的同情。

她第一天做酒吧服务员时,一晚上收到的小费就好几百。可在这个过程中,只要她一生气,别人就会给她小费,这对她来说,既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又让她感到无比愤怒。

在无力改变现状,尤其是作为新人的情况下,她只能选择顺从,以避免冲突。从最初的矛盾挣扎,到后来的逐渐接受,再到最后的自甘堕落,她的内心经历了无数次的煎熬。

就像她自己说的:“我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想让我妈多活几年,我有什么错?我没读过书,别人一听我是农村的,都觉得我好欺负。我是贪财,可那是我的错吗?就因为我没钱,处处被人看不起,我也想住洋房、开洋车,穿漂亮衣服,我不想再被人看不起。”

在这个社会里,所有人都不想被别人看不起,可往往事与愿违,当人们为了不被看不起而不择手段时,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恰恰是被人看不起。陈广林回想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他曾幻想过他们年老时的样子,也想过自己独自望着墓碑发呆的场景,但他从未想过会是如今这样的结局。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不停地胡思乱想,那时自己为什么不多问问呢?要是不说那句话,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可如果她真的留下来,自己还能像以前一样原谅她吗?

她那绝情的话语,淡漠的口气,还有那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态度,让陈广林感觉胸膛仿佛要裂开一般,精神上的挫败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还像以前那样爱她?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或许此刻的他,正徘徊在爱与不爱之间,那种熟悉过后的陌生感,让他感到无比迷茫。

小夭此刻正盘在他的额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幕故事,心中涌起一股熟悉之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几年前的那对情侣。同样的故事,却有着不一样的结果,人性啊,总是如此难以捉摸。望着那条象征着命运的丝线,小夭悄然爬出房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夜晚的城市,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那些在生活中寻求慰藉的孤独身影,在霓虹闪烁的夜色里,徘徊于杯觥交错的喧嚣之中,试图用酒精和热闹来填补内心的空虚与寂寞。他们仿佛是在光影交错的世界里,寻找着一丝温暖的慰藉,又像是在音乐的节奏中,寻找着心灵的寄托,期望能在这短暂的欢愉中,忘却寒夜的孤单。

小夭刚来到酒吧门口,里面便传出震耳欲聋的舞曲声。酒吧内灯光闪烁,五彩斑斓,舞池里的人们如痴如醉,群魔乱舞。在推杯换盏之间,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试图在这喧嚣的环境中寻求短暂的麻痹。

突然,一个包厢的门被猛地打开,一个蓬头乱发的女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她还没跑出多远,就被一个男人一把揪住了头发。女人顿时大喊大叫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起了这个角落一阵恐慌。

小夭定睛一看,只见这个女人衣衫不整,领口大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她浓妆艳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带着血迹,模样十分凄惨。

小夭注意到女人头上的命运丝线忽明忽暗,她心中明白,自己找对人了。就在她刚想出手相助时,旁边一个包厢的门也打开了,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这个女人打扮得极为精致,她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连衣裙。裙子的颜色是淡雅的米白色,上面点缀着细腻的蕾丝花纹,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她的身材曼妙多姿,连衣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曲线,尽显女性的柔美与优雅。颈部佩戴着一串精美的珍珠项链,每一颗珍珠都圆润饱满,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与裙子的颜色相得益彰,更增添了几分高贵的气质。脚踩一双裸色高跟鞋,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既显得优雅大方,又不失女人味。她的发型整洁利落,发髻轻轻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颈部线条,宛如白天鹅般优雅。妆容淡雅精致,恰到好处地凸显出她的五官,透露出一丝神秘与迷人的魅力。整体造型散发着一种高雅、端庄的气质,在这嘈杂的酒吧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旁边的男子见到这个女人,也是一愣,随后尴尬地叫了一声“红姐”。被称为红姐的女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冷冷地问道:“铁头,你这是在干嘛呢?”

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正是于淑琴,她见到红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乞求道:“红姐,救救我,红姐,救救我啊!”

红姐这个名字,一听就让人觉得不简单,很多人都以为她是道上的大姐大。其实红姐本名叫谢英红,是谢家二小姐。她管理着家族企业旗下的三家罐头加工厂,占据了安青市出口份额的大头,在商业领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同时,红姐还是一家夜总会的股东,道上的人都知道红姐为人豪爽洒脱,喜欢打抱不平,每当别人有需要的时候,她总是能够及时伸出援手,就像现实版的“及时雨”宋江。别看她是个女子,但凡和她打过交道的人,无不佩服她的为人和能力。

叫铁头的男人满脸谄媚地笑着说:“红姐,这个婊……这个女的,前几天拿了我的钱,说要陪我一个晚上。结果最后趁着上厕所的时候跑了,我打她电话也不接,跟我玩消失。要不是今天让我碰见,我都不知道要被她骗到什么时候。”

旁边的于淑琴哭喊着:“铁头哥,求求你,就放过我吧,是我不对,我一定把钱还给你,求求你放过我吧。”“啪”的一声,铁头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于淑琴的脸上,怒吼道:“骗了老子5千块,还想让我放过你?你以为你是谁啊?让我找了好几天,你说还就还了?”

旁边的红姐皱了皱眉头,说道:“铁头,既然人家不愿意,想把钱还给你,就算了吧,没必要失了身份。好歹你也是一个老总,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没必要因为这点事让人说闲话,传出去也不好听。”

于淑琴连忙哀求道:“铁头哥,我一定把钱还你,你就信我这一次吧。”铁头其实并不是真的在意那点钱,他只是觉得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铁头看了看红姐,又对于淑琴怒声说道:“今天看在红姐的面子上,我不想把你怎么样,给你三天时间,要是还不上钱,你知道后果。”说完,他又和红姐客气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开了。

红姐看着地上的于淑琴,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厌恶,也谈不上好感。她的夜总会里也有小姐,不过都是全凭自愿。但在金钱的诱惑面前,又有谁能真正做到独善其身呢?大家都是为了生活,在这艰难的世间苦苦挣扎。

“起来吧。”红姐淡淡地说道。看着于淑琴鼻青脸肿的模样,红姐递给她一张纸巾,又说:“如果你需要钱,我那里有工作,工资虽然不多,但胜在安稳。只要你肯干,也足够你还上铁头的钱。”

于淑琴也听过红姐的名头,知道她工作时铁面无私,规章制度抓得很严,但又特别关心员工,很多人都想去她手下做事。不过,要去她手下干活,必须要有文凭,还得有能力。可自己既没有什么文凭,也没什么特别的技能,只能干点体力活,红姐会要自己吗?

红姐见她发呆,便接着说:“要是有想法,明天就到天上人间找我。”说完,红姐在闪烁的灯光下,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

于淑琴望着红姐离去的摇曳身姿,如梦初醒。这时她才明白,红姐这不是施舍,而是真的想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一份能让自己体面生活的工作。

小夭看着离开的红姐,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于淑琴,心中感慨万千,随后也转身默默离去,消失在这繁华而又复杂的城市夜色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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