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怕了你不成?甭跟我玩这哩格楞儿,假装疯魔的人我见得多了!”三角眼撇了一眼拉住女人的大手,嘴上又开始不饶人地说起来。可是嘴上说不怕,脚底下却是纹丝儿没动。
男人这时开始用力地把妻子往前面拉,他想:“甭管有什么结果,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说吧!”妻子的表情既让他心疼又让他有点害怕。他听到三角眼还在那里阴阳怪气地放屁,已经忘记怎么骂人的他忽然说了一句:“你闭嘴吧!”声音并不很大,语调也没显出来生气的意思,但三角眼乖乖的闭上了嘴。
看着男人奋力地拉扯妻子,三角眼忽然有点恍惚起来,心里边有个小东西猛地动了一下。那是过往的记忆和伤痛,盘踞在她心中像黑洞似的旋转着。每当有个什么景象和记忆中的伤痛沾边儿,心中的黑洞就会浮现出来而吞噬了她。
人之初,性本善。没有人是生下来就是个坏蛋。就是杀人放火的强盗,在他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也一定是个怪讨人喜欢的孩子。
三角眼的眼睛也并不是天生的三角。二十多岁时,她那双眸子里也老闪烁着活泼与机灵。即便有那么点三角吧,也是可爱的三角。任谁都没法拿她眼睛的形状去代指她这个人。
那时的她开朗大方并且喜好说笑。她是女性,可是没有某些女性的那种忸怩作态,也不以为自己是女性就应该得到什么特殊照顾。相反,她的性格让她总想去照顾别人。甭管男人女人,都和她挺聊得来。而且与女人相比,男人们更喜欢和她聊天,她的粗线条契合了男人的嘻嘻哈哈
她长得相当一般:嘴大而鼻子小,两个鼻孔朝外翻着,露出两个小黑洞。尤其是两个眼角向下斜指,让眼睛呈现出三角形状。如果没接触过的人会误会她是个哀怨的女子。但也许正因为她的长相才让她与所有人都能自来熟,女人们不会因为相貌去没来由的嫉妒她。类似男人的性格也让她成为淑女们的倾诉对象。男人则真拿她当哥们儿看待,说话做事毫无顾忌。甚至故意拿她女性的身份去开玩笑,仿佛她本应当是个男人却突遭横祸变成了女性。当然,朋友们并没有恶意,二十多岁的男人们把这些玩笑当做了亲切的表示。他们脱离未成年没多久,还没学会怎么假惺惺的去说闲话。
她呢,假小子似的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来回穿梭。与谁都是姐们儿,与谁都是哥们儿。因为她与几位姐们儿相熟,于是她的几个哥们儿会有意无意地问起那些人。又因为她认识几个哥们儿,也有几位姐们旁敲侧击地向她打听。她成了一座桥,连接上了青年男女的荷尔蒙。
开始的时候她并不在意,甚至有些沾沾自喜,认为这是自己的能力与威望。可是时间久了,她心里有点不得劲了。她想:“也许那些人并不在意她如何,他们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工具在利用。”事实上,本来陌生的男女通过她成为恋人后,她仿佛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像路边丢弃的外卖盒那样没人搭理了。除非两个恋人吵架了才会又想她:“哦,去找她给说和说和吧!”对此,她又没法说什么。热恋中的“鸳鸯”,成天粘在一块还闲时间不够,哪还顾得上她这个朋友呢。友情固然很好,可是终究还是差那么点意思。
她想恋爱了,一想起恋爱她想起来自己毕竟是个女性。似乎不应当像交朋友那样的去和男人称兄道弟。似乎应当矜持一点,等着男人主动找上门来。她等了两年,并没有心仪的男人把自己的那份爱交给她。给她张罗的人不少,但她能看上眼的人并不多,仅有的那两三个也都没有了下文。她并不仅仅是要找个男人那么简单,她是想得到爱情,超越了友情的一种关系。
有时,她立在卫生间的镜子前,久久看着自己的脸。她明白自己并不好看,可是也绝没到丑的那一步。为什么在别人那里如此简单的事情,在她这里却久久不能如愿?
有一次,一位曾经的女同事约她吃饭。她以为只是简单的叙旧便欣然赴约。到了之后发现随朋友来的还有一个男孩。个子不低,比她高出去两头有余。头发染成了暗红色,用发胶梳成一个类似火焰的发型。穿着打扮也是那种很潮的类型。朋友介绍是她表弟,男孩看了她一眼,晃动着全身的和她打了声招呼:“哈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