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神失踪了。
李星河一脸愁容地跑来告诉季小君这个消息时,季小君正心情不错的在校门口早餐摊儿美滋滋儿地吃着油条,喝着豆浆。
那是期末考试的前一天。
季小君心情好是有原因的,“雇主”王顿的期末考试他心里有底了。
心里有底倒不是因为王顿学会了类似摩斯密码这高级玩儿法,保证不被抓住抄出好成绩。而是因为发生了神奇的事情。
原本一直假装、为避人耳目一起学习的王顿,在埋头抄历史小抄纸条的时候,抄着抄着不光记在了纸条上,竟然也记进了大脑。
那天,季小君弄了张卷子准备搞个摸底演习。季小君真做题,王顿假做题,再计算出要预留多长时间王顿才够抄。说白了也是考试防被抓演练。
结果拿到卷子的王顿不断惊呼,“这道我会”,“这道我也会”。然后全神贯注,一气呵成,最后答了个80分。假考变成了真考。
拿着卷子的季小君大跌眼镜,李星河简直是愤恨:“死墩子,你藏得深啊?”
“见笑了,瞎猫子碰了个死耗子。”王顿得意地傻乐着。
“期末别真考个前三啊?”
“那可不敢,我可不想我爸揍我......”王顿边说边假装揉自己的屁股。季小君和李星河笑着骂道:“还真想看你挨揍!”
后面再一起学习的时候,王顿的热情来了,开始了真刀真枪的复习。再加上对王顿一通上天入地的夸奖赞扬,王顿像一个幡然醒悟的犯罪分子,打消了继续混的念头,洗心革面,认真了起来。
特别是数学,王顿可以说是天赋异禀。数学里特别是几何,王顿更是一点就通。
一沾桌子就打呼噜的王顿对其他科目也找到了初恋的感觉。加上考好了还有重奖,天时地利人和,成绩自然突飞猛进。他自己没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彷佛突然改邪归正的坏人还没适应做好人。
“你得跪拜小君叫师傅。”拿着王顿的数学卷子,李星河啧啧地称道。
“那我在家里挂张小君的相片得了,每天拜一下!”
“滚,我还健在!”季小君笑骂道。
一个不可告人的计划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励志故事。
好心情的季小君看着走进小吃店一脸愁容的李星河,很快也变得一脸愁容。二郎神的失踪让人始料不及。
初以为血气方刚的二郎神突然失踪是挣脱了枷锁“为爱偷跑”,离家出走自由恋爱去了。李星河爸向来对血统纯正的二郎神严加看管,严防他出去偷腥,比对同样在发育期的李星河都严。
可是左等右等,离家出走的二狼神始终没回家。难道非得拿着玫瑰顶着烈日守在未来老丈人楼下整夜整夜不回家?
“二郎神是自己跑出去丢的?”季小君问道。
“星辰说,带着去小树林子玩,准备回家时,发现找不到了。”李星河道。
“二郎神以前也离家出走过?”
“以前白天跑出去,晚上肯定回。”
“如果遇到对上气味的母狗了呢?”
“那也不会不回家,狗也没有倒插门的。”
“那二郎神更不会跟不认识的人跑了。”
“那是当然。”
分析研究了半天,两位少年也没弄出个子丑寅卯,毫无头绪地从早餐店走了出来。季小君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李星河:
“二郎神丢之前还有送我小方姨上夜班么?”
“有送!”
“那路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这个不清楚。”
二郎神很久没有单独送过方杰了。在季小君的护送计划当中,二郎神越来越像一只宠物狗。
同事三五成群,再叫来自己玩儿的好的,一睹二郎神风采。这些同事就像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叫来更多玩儿的好的前来围观二郎神。欢声笑语之间,二郎神在前摇着尾巴,年轻人说说笑笑,疯疯癫癫,就到厂大门了。
就像一个拼刺刀的战士,突然被资产阶级的灯红酒绿腐化了一样,忘了自己的职责和初衷。
“二郎神,转个圈”;
“二郎神,握个手”;
“二郎神,去,把球捡回来”;
如果让二郎神笑一个,都能想象到它毫不犹豫地努力咧出那一嘴獠牙!
两位少年还并未想到要先去农贸市场找二郎神。直到季小君从方杰那里听到了一些印证了他担心的消息,二位少年才有了最坏打算。二郎神即使被卖了,跑了,也不能变成狗肉。
季小君去方杰的住处打听二郎神消息时,方杰正从飘着火苗的炉子上提下水壶,准备洗头。
看着散落着秀发的方杰,季小君一时发呆,仿佛回到了那天凌晨,那个窗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停下了手上的事情,方杰急忙招待突然造访的季小君,拿出茶叶,用刚烧好的热水给季小君沏了一杯热茶。
“小方姨,二郎神丢了?”喝着茶的季小君说道。
倒完茶,正在里屋忙着给季小君准备瓜子零食的方杰停止了翻找,从里屋走了出来,怔怔地站在里屋的房门处,若有所思,道:“什么时候丢的?”
“有几天了。”
“我最近没排夜班了......”方杰像是说给季小君听,又像是说给自己。突然紧锁的眉头仿佛在说“我就知道”。接着问道:“二郎神在哪儿丢的?”
“二郎神在小树林不见的,我和大河在家属区都找遍了,就差贴‘寻狗启示’了。”
“一直没找到么?”方杰眼睫毛忽闪不停,在想着什么。
“没有!”季小君摇摇头,“小方姨,前段时间二郎神送你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陌生人?”
“上夜班的路上,遇到过几次杜军,二郎神也在。”方杰并没有掩饰,似乎也在内心也做了一个小小的决定。“最近一次二郎神送我去上夜班,差点扑倒杜军,辛亏我呵斥得快。”
季小君暗自说道,“原来如此”,果然跟杜军有关。
“小方姨你没事儿吧。”季小君心里牵挂着方杰的安全,又加深了对杜军的憎恨。
方杰不想让同事看见杜军几次三番来纠缠。最后上夜班又单独让二郎神陪护,就成了最好的选择。避开他人耳目,又威慑杜军。
二郎神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攻击别人,除非万不得已。一想到杜军那张淫邪、肆意的脸,挡着方杰的去路,手脚还不干净,季小君忍不住在心里骂道“人渣”。
“我没事的,小君。”方杰似乎看穿了季小君的心思,看见了他心中燃烧着一团火焰。认真地看着季小君的眼睛说道,宽慰着他,希望自己能像一股清泉,平抚他内心的激烈情绪,避免他去做过激的事情。
离开时,方杰把季小君送到门外,冷风一阵一阵吹过,方杰不禁咳嗽起来,季小君这才注意到方杰脸上的疲惫,还有些憔悴,这个人失去了不少光彩。
“小方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啊。”一直被别人照顾长大的季小君,很担心方杰。他把方杰身体抱恙也算在杜军头上,心里又一阵暗骂。
方杰颔首微微笑了笑,拍了拍季小君的肩膀说道:“我没事儿”。
杜军那皮笑肉不笑、有恃无恐的眼神,嘴角流露出的流氓气质,别指望他会靠道德约束自己,良心管好自己。如果杜军要报复二郎神,发泄心中的怨恨,他会对二郎神如何?这也是为什么推测出二郎神失踪跟他有关,季小君要做最坏的打算。
无计可施的季小君和李星河也只能先去农贸市场看一看。活要见狗,死要见到狗肉。
季小君和李星河在城西农贸市场转了一圈,找到了好几家卖狗肉的摊位,但是没有打听到半点跟二郎神有关的消息。
也就最近几年,城西郊的农贸市场除了卖家禽,也开始卖野味。麂子肉、野猪肉,锦鸡肉,野兔子肉,这些以前经常在街边叫卖的野货也走进了农贸市场,上了正席。临近的山区还有熊触摸的踪迹,不过很少看到贩卖熊肉、熊掌的,应该不是没有人要,而是捕猎成本太高。
农贸市场卖狗肉的跟卖野味的摊位在一起,感觉并不违和。就像一个赌徒同时也是个酒鬼,显然比一个赌徒告诉你他吃斋更说得通。
看着笼子里被关着的毛色各异,体型不同的待杀犬种,季小君和李星河彷佛收到了二郎神即将遭遇不幸的消息,情绪瞬间低落下来。
那一双一双透着悲怜、凄冷的眼睛,让人一阵一阵儿的不舒服。犬类灵性的背后是对自己即将遭受厄运的提前感知,更早感受到恐惧,等待厄运的到来会更痛苦。
在见到有人靠近的时候,不再有看家狗的那种犬吠、喧腾,只有嘤嘤的哀嚎和在喉咙里的悲鸣,那分明是在向来人求救。
“这些人怎么下得了手?”李星河愤愤不平,很难理解。
“我爸说饿肚子那些年,还有吃人的。”季小君很无奈地说道。他试图用更不可接受的事情让眼前的事情显得稍微合理一点,以安抚李星河不快的心境。
“二郎神要是被卖到这种地方......”
一想到二郎神可能会遭此种厄运,两人沉默了,不禁在心里打了个激灵。
上小学的一个夏天,季小君跟姥姥去乡下走亲戚。亲戚家一只刚断奶的小黑狗让季小君爱不释手。出门带着,睡觉抱着,吃饭盯着。带着小黑狗去河里游泳,第一次见识了真正的狗刨,季小君兴奋不易,结果乐极生悲,一不小心扎破了脚,疼不说,还不敢回家,怕大人知道自己偷偷下水,少不了一顿打。就这样在河边一直坐到天黑,小黑狗也一直陪到天黑,幸亏有小黑狗陪着,天黑才不害怕,才能挺到大人找来。
和几个玩伴偷李子时,让小黑狗放哨,也能安全得手。遇到大孩子欺负,小黑狗能仗仗声威,或去搬救兵。村里村外,小黑狗陪着季小君度过了一个难忘愉快的假期,临别回城时,小黑狗追着拖拉机跑了很远,久久不愿离去。
一年以后,再见到小黑狗时,已经变成了大黑狗,身材壮硕。又过了一年,季小君回老家却没见到小黑狗,询问姥姥,姥姥犹豫了一下,说道:“亲戚家条件不好,吃不饱,小黑跑了。”
当时季小君并没有怀疑姥姥的话,慢慢地就开始怀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