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电影对于现在的孩子,尤其是城市里的孩子来说,仿佛变成了一个上古世纪的文物了。
露天电影,顾名思义就是在露天的环境下直接观看的电影。
我从小生长在乡间,在那个物质生活都很匮乏的年代里,能够有机会看上一场电影,几乎全村都要沸腾了。
那时候看电影的一般都是因为本村或邻乡人家有了婚丧嫁娶等重大事件,比如谁家姑娘出嫁了、谁家老人过世了等等,依据习俗,大多会请乡里的放映队下乡来放2场电影。
虽然那时候还很小,但是只要是本村里谁家有婚丧嫁娶,我们都会事前打听清楚,特别是当日晚上是否准备放映电影的消息.一旦打听得实在了,就会早早吃过晚饭,扛起板凳奔出去了。其他村庄的时候,虽然事先得不到消息,但由于农村的夜晚很静,往往可以听到好几里以外放映电影的声音。所以我们常常会在晚饭途中突然丢下碗筷飞出门去,不管爸爸妈妈在身后的使劲叫唤:"吃完饭去呀,多穿件衣服呀"。
露天电影的放映场地一般就地取材选择农村的打谷场(也有选择学校操场并以墙面当银幕的)。在集体公社时期,一个村庄一般只有一个公共打谷场,大都建在比较空旷的地方,面积比较大。承包到户后,基本每户都在自家门前开辟了打谷场,规模虽然稍小,但也精致实用。
放映当日,早早在场地的一边就会竖起两根杆子,挂上银幕。看到它们,我们心底的踏实劲儿就甭提了,仿佛今天好不容易买到了一张北京奥运会门票一样。
很多精明的商贩们,卖麦芽糖的、卖瓜子的、卖糖人的、卖玩具的,往往会趁着天还没有黑透就在打谷场周围摆好摊子。性急的人也早早到场抢占中央有利地势,后来的就只能慢慢地向外围扩展铺散开来,至于那些谷堆和附近的树丫更是成了得天独厚的制高点,几乎每次都会被调皮的男孩子们牢牢地占领。遇到观众特别多的时候,甚至会看到有人都坐到银幕的背面去了。我就有过几次这样的经历,虽然看到的字幕是反的,但由于尚自年幼,还认识不了几个字,所以也无所谓正反,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说起正反这个话题,相信在我们每一个人幼小的心灵之中都曾有过,那就是对于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的识别。这不?现在的孩子看电视时依旧重复着我们当年的问题呢:“谁是好人呀,谁是坏人呀?”。不过由于过去的电影对于人物的演绎比较脸谱化,所以即便对于年幼的我们也可以从人物的外貌造型中猜出个七八分准头来,尤其是那些反面人物,塑造得太鲜明了,往往不是斜眼就是歪嘴,一看就知道是个“坏人”。
看露天电影不似电影院里一样可以不间断连续放映,由于只有一台放映机,所以每盘拷贝之间的切换是需要几分钟的间隔的。每逢这个时候,放映员们便会打开一盏大大的白炽灯,照得整个场地如同白昼一般。于是现场顿时就热闹起来:抓紧空隙互相聊天拉扯家常的,奋力吆喝招揽生意的,你追我赶调皮戏闹的,更有偷偷溜到田埂边撒尿的...
那时候看到的电影也大多以革命题材居多。比如《闪闪的红星》、《鸡毛信》、《智取华山》等,其中的老少英雄人物形象至今还印记在我脑海中呢。有时也可以看到侦破反特片,像《405谋杀案》和《黑三角》,不过当时没有看懂。科幻片就只记得看过一部《珊瑚岛上的死光》,片中可以致人死命的神奇光束至今依然在眼前闪烁。偶尔也可以看到国外的片子,不过似乎也是和革命相关的,记忆中似乎就只有《苦菜花》(朝鲜)、《列宁在1918》(前苏联)这两部了,模糊记起其中的高尔基个子高得惊人,并因此得出结论:那是因为他姓“高”!
有时会遇到相邻村子同时放电影的情况,那时候由于电影拷贝有限,一部片子常常是在一个村庄放映完一盘后马上由专人送递到另一个村庄,这个专门人员叫做“跑片员”,因此这项工作也被称作“跑片”。如果有特别好看的电影,很多人随着跑片员跟去下一个村庄看第二遍的。
我从小和爸爸妈妈不生活在一起,彼此的村庄相隔了七八里路,但是我们都有喜欢看电影的共同爱好,常常会为了一部电影长途跋涉跨过多个村庄呢。有一次我到3里开外的一个村庄看电影,中途休息时候竟然意外地遇到了爸爸,他就是跟着跑片员过来的,我开心得不得了!将近半年了,虽然常常在睡梦里遇见爸爸,可每次醒来都是只有眼泪两行。我一个劲地纠缠爸爸要他带我回自己的家,可爸爸说:“不行,这么晚了不回去,外婆会担心的”,无奈只能依依不舍地和爸爸分别,直到爸爸的背影随着涌动的人群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我依旧不肯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