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弗洛姆《逃避自由》)
自私与自爱并不是一回事,恰恰相反,二者是对立的。自私是一种贪婪。同所有的贪婪一样,它蕴含着一种不满足性,其结果是永远没有真正的满足。贪婪是一个无底洞,它耗尽了人的精力,人虽然不停地努力使其需求得到满足,但却总是达不到。只要仔细观察便可发现,自私的人总是对自己焦虑异常,他总是不满足,整天心神不定,害怕所得不足,怕错过什么,更怕被剥夺了什么。他对任何可能得到更多的人嫉妒万分。如果我们再进一步观察,尤其注意潜意识动力,我们发现这类人根本不喜欢自己,而是极其讨厌自己。
这个看似矛盾的现场其实很容易解释。不喜欢自我恰恰是自私的根源。不喜欢自己、不认同自己的人常常对自我焦虑异常。他缺乏内在的安全感,而内在的安全感只能建立在真的喜欢与肯定自己的基础上。他必须关注自己,贪求所有的东西,因为他根本就缺乏安全感与满足感。
或许在弗洛姆看来,自私应该是现代人的通病。诚然,我们的社会通过解放生产力,解放了无数人的双手与时间,越来越少人的人需要为生计奔波,得以从事“想做”的事情;但与此同时,它不相信任何人,于是又给所有人戴上了镣铐,磨灭掉其多样化的意志,使其成为一个个称职的齿轮,推动社会发展。
现代性就是要否定人的,因而跟随“自己的”感觉,跟随自己在社会中所受的教育和过去的经验,就免不了要在对自我的否定中度过一生。但这就如费孝通先生所说的那样,只有全面深刻地认识了自己的民族,才能去反思它、研究它。所以,于我们而言,认识到社会对于主体性的否定,是反抗与拒绝否定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