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远去的年味

年味是什么?

我们小时候,生活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年味于我们孩子而言,就是意味着有得吃有得玩。

但是对于很多大人来说,年味又是充满着忧愁的,因为过年你总不能太寒蝉吧,该有的还是要有,该置办的还是要置办的。所以很多的家庭过个年,就把忙活了一年积蓄花光了,甚至有些家庭还得东借西借凑了一个年味。

过年,主打一个“忙”字,差不多十二月二十左右就开始忙活准备各种各样的年货。

炒米

最早准备的应该就是炒米,也叫炒米糕。有两种做法,一种是纯自己动手制作,把蒸熟的饭晒成干,然后用沙子炒开,再用煮化开的糖浆把炒好的饭干黏连在一起,等糖浆冷却后,再切成方块,最后用纸包好装进铁皮箱里,等到家里有客人来了,再拿出来招待客人,轮到农忙时间,也会带去干农活,饿了拿来充充饥。

那个时候还有一种专门的打炒米职业,他们带上工具走村串户,每个屋打上一两天。他用专门的工具——一个肚子大大的铁器,把大米放进里面去,再架上架子,下面烧火一边摇一边烤,烤到一定的时间,在铁器的口子上套个大麻袋,用一根铁棍一敲铁器的开关,随着“嘭”的一声巨响,炒米喷得一大麻袋,很像爆米花,非常漂亮。

这个时候,大家基本都不干农活了,一屋子的人,男女老少,大大小小,围坐在火堆旁边,一边等候,一边聊天,唠唠家常,吹吹牛皮。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的是炒米烤熟了开盖的那一刻,又兴奋又害怕,一边捂住耳朵一边喊叫着,等到炒米蹦出来的那一刻,我们又欢快地跳起来,顺手抓一把放在嘴里,真香。

打好了的炒米,接下来的工序是一样的,都是煮好糖浆,把炒米倒进入,搅拌均匀,再铲到专门的架子里,摊平,切块,最后包装起来装箱。

我们最期盼的是家里的炒米有不成功的,所谓的不成功就是最后不成型,散开了。这种散开的炒米不能包装装箱,比较容易受潮,容易坏,所以失败了的炒米就任由我们吃——大把大把用手抓着吃、用勺子打着吃、放进大杯子里用开水泡着吃……那是真正实现炒米自由了。

炸年货

等炒米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还有很多需要准备的年货。,其中油炸食品就是其中最重要的年货,开始起油锅炸东西了,一炸就是好几天。

炸油果,用糯米粉加水加糖和成米团,再分成小快,揉成圆圆的,再放到油锅炸。刚炸好的特别好吃,酥酥软软糯糯的,我一次能吃好几个。等放凉了就变硬了,不能直接吃了,需要放到锅里蒸软了再吃。不过我们喜欢把油果切片,跟米酒糟一起放到锅里煮着吃,别有一番风味。

炸草果,也是用米粉做的,揉好后压成片,再切成一条条的放到锅里炸,直到炸成金黄金黄的,酥酥脆脆的,可做成甜的和咸的两种,我喜欢吃咸味的,特别香。

炸豆巴,把大米磨成米浆,用圆圆的专门的工具,把米浆均匀地倒在上面,加上花生、黄豆、瓜子、韭菜,或者小虾,各种风味,各不相同。

炸扣肉,差不多都要炸上二十来斤左右,炸好后直接用熟油泡着,能保存好几个月,因为要吃到来年农忙时节。不过,炸扣肉基本没有我们小孩子的事了,我们帮不上忙,而且炸的扣肉也不能直接吃。

炸鱼干,我们会在圩日的时候买几条大鲢鱼,一条差不多十斤重。切成小块,炸成金黄金黄的。这可不是小吃哦,是做菜用的,而且平时一般不会拿出来,只有家里来客人了才拿出来当硬菜招待。

豆腐

转眼间,到了农历十二月二十六七左右了,要开始磨豆腐了,从泡豆子、磨豆浆、做豆腐、炸豆腐,需要花去一天一夜的时间。磨豆腐是最痛苦的,一大桶泡好的豆子,一勺一勺地打到石磨上,我们力气小,打豆子的任务就交给我们,那桶豆子总不见少。开始煮豆浆了,煮开了,大人会装上一大壶给我们喝,浓浓的豆香味,那才是真正的豆浆味。豆浆在桶里,遇到风就会形成一层膜,用筷子把那层膜挑出来,那就是没晒的腐竹了,粘点糖或者酱油,特别美味。给豆浆加上石膏或者盐卤,就会起化学反应,豆浆开始起花了,慢慢就凝结成豆腐花,把豆腐花倒在专门的四方架子上,用布把水分过滤掉,就成豆腐块了。等豆腐块的水分流失得差不多了,就切成小块,放到滚烫的油锅里炸起来,看着一大勺的水豆腐在油锅里翻滚着,跳跃着,慢慢地变大、变黄。这个时候我们喜欢围在厨房边上,等着打起一勺炸熟了,但是没炸干的豆腐,然后浇上一点酱油和米酒,又是一碗美食,这样的豆腐坨,我能吃两三碗。等豆腐都炸好了,一部分会用缸装起来,一层豆腐一层盐,这样可以保管很长时间,还有一部分人会用酒糟泡起来,也能起到长时间保存的作用,不过味道是大不相同了。一般这一次备好的食材差不多要能够吃到农历的五六月份农忙时节了。

除夕夜

对于儿时的我们,过年最有吸引力的要数除夕夜了。

除夕那天,我们会起个大早,然后就开始把旧的春联撕掉,再贴上新的春联,寓意——辞旧迎新。接着吃过早饭,差不多就开始忙着准备年夜饭了——杀鸡杀鱼,中午饭我们基本是不吃的,随便吃点什么油果呀,粄呀,粉呀,对付一下,重点在年夜饭。

十二点过后,就正式起锅了,烧上一大锅水供我们洗澡用的,我们会在吃年夜饭前洗好澡,换好新衣服,那是一年当中少有的开心时刻,一年有新衣服穿,而且是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就仅仅除夕这一次,能不开心吗?换好衣服后,我们不急于向小伙伴炫耀自己的新衣服(主要怕一会大人找不到人吃年夜饭挨骂),而是等候年夜饭。

我们这一片的年夜饭是最早的,三点不到,鞭炮声开始热闹起来了,我们也赶紧上菜了,这是一年之中最丰盛的一餐——鸡、鱼、豆腐、扣肉、肉丸是必不可少的,更重要的是这一餐我们可以放开地吃。不过相对比,更有诱惑力的是向同伴炫耀自己的新衣服,以及收压岁钱。

最最开心的其实并不是这些,于我而言,莫过于这几天不必挨骂,不必担心晚回,也不必担心家里找不到人,可以敞开地玩了。

我们可以带上部分的压岁钱,买点自己喜欢的烟花爆竹,再带上自己自制的鞭炮,还有叔叔他们送的鞭炮,几个小伙伴沿着马路一路玩着去,炸河塘,炸泥巴,炸牛粪……

随着时间的推移,科技渐渐发达,生活的富足,人们的娱乐也开始更加丰富起来,不再聚在一起了,而是各有各的兴趣爱好——打麻将、喝酒、打牌……而小孩子也对除夕渐渐失去了兴趣,我们过年才能吃到的,他们每天都可以吃到,而新衣服也总是不缺的。

更重要的是,大人们似乎都有无穷无尽的应酬,而平时不在一起的孩子们之间,存在着陌生感,可玩可聊的寥寥无几。过年,电子产品仍然是他们最好的玩伴。

随着孩子玩伴的缺失,年味,也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地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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