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大段怎么合计,对于吴佩孚而言,自己争了半天,就争了个寂寞。去地主家打长工还有工钱呢?你大段倒好,一碗凉水就打发了,你以为那是神仙水啊?真把咱吴子玉当成叫花子吗?咱好歹也是喝过茅台的人,你忽悠别人可以,在我面前还是收起那套装神弄鬼的把戏,要不然我举报你传销。
小吴同学是越想越生气,自己的秘密报告已经递上去很久了,按道理,你大段没听到风声,小徐也该明白点事,可等来等去,除了要求加大火力的催命符,就是不见天降甘霖。尼玛,甭问,这肯定还是一个拖字诀。小吴气得差点咬碎大门牙,他心一横:就许你们装聋作哑,难道我就不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吗?
服从军令历来被兵家视为军人首责,作为一个文化人,小吴同学对这很重视。人被逼急了真的是很可怕,凭他一个先锋官,居然此时大谈国政,着实出乎意料。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和曹锟演了一出双簧,左手要钱右手抓地盘,还不忘回头冲大伙一笑:我不是净坛使者,我是和平使者。
真是打得最欢,闹得最嗨。
可这恰是大段所不能容忍的,在他看来,这地盘,不给你是本分,给你是情分;你一个兵崽子,给你什么要什么,做人嘛,不能总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再说了,钱,确实是找金主透支了不少,不过这练兵不要钱吗?这枪不要买吗?这衣服帽子难道白送?你坐着小车潇洒一圈,那烧的油不要钱吗?
一个叫嚷着饿得厉害,再给点;一个嘟囔着就这些,多了没有。
北洋这一闹,滇桂和孙文都表示很开心很享受。
在孙文看来,这北洋一闹腾,那注意力肯定不集中。这大好机会别错过,兄弟们赶紧抄家伙搂草打兔子,早点动手早点开饭,咱天不亮就启程,还能赶上新出炉的热血馒头,晚了可就只能喝刷锅水。
他是这样想,可滇桂却不这么认为。说到底,不管是北方新军,还是南方新军,大家都是喝着清廷的奶长大,淌着民国的水走过来,这一路上虽然风风雨雨,可关起门来,总归是一个老祖宗。眼下北洋总舵也不是霜打的茄子,跟着地主有粮吃,总比跟着你孙文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有前途吧。
再说了,这孙文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小吴这獠牙都快蹭到脸了,你又不是没闻到,咱粤北阻击战还没有必胜的把握呢,还想着冲出去决斗呢?真拿我们当狼不成,就算是又能如何?人家可是标准的老虎,这时候凑过去,不就是给小吴加道菜嘛。你就那么想做这第五道菜?送死你去,黑锅自己背。
滇桂这样想,也是这么干的,一看小吴同学和大段叫起板来,那高兴的不得了,劫数啊劫数,总算是躲过了一劫。一打听,小吴同学不是缺吃少穿吗?甭担心,大段不给,我们给,再穷不能穷了兄弟们,再苦不能苦了咱自家人。什么猪呀,羊呀,赶到哪里去呢?赶到小吴同学的帅帐呗。顺便给点零花钱,就差没有塑个泥人烧高香了。
本来是玩命掐架呢?结果掐来扭去搞成这个样子,老板不管饭,反倒是敌人施舍了一碗粥,这叫什么事。各位,千万别小看这一碗粥,它能让一个人吃饱,也能让一群人免于死亡,当然也能在不经意间改变历史的走向。
都说吃人家的嘴短,这又吃又拿,那嘴只能更短。小吴填饱了肚子满心思就是和大段掰手腕,自然也就和滇桂握握手做兄弟了:未来的路还很长,兄弟们还很年轻,眼光要远一些,格局要高一些。
听闻消息,孙文只得扬天长叹,这份孤独谁人晓得,谁人理解。说好的大家一致行动,谁耍赖谁是王八蛋。可结果呢?这陆荣廷和唐继尧放着好好地人不做,非要做鳖蛋。自己是三巨头之首,是大元帅,你们丢下我擅自行动就是无组织无纪律,跟流氓地痞没区别。
让孙文没想到的是,这回陆荣廷和唐继尧忽然来了个民主改制。
“民主是个好东西,咱们既然是护法那当然要民主,不要独裁”陆荣廷掰着手指合计,“民主,民主,也就是为民做主,你一个人说了算,那还是哪门子的为民做主呢?”
“没错,咱们是民选政府,当然要有契约精神”唐继尧补充道,“以后也就不要什么元帅了,这名字太暴力,太血腥,不合适。叫总裁多好听,咱选出个七人组,有事大家商量投票裁决,没事也可以凑到一起斗个地主搓个麻将啥的,总比你一个人孤零零无所事事的好。”
“这不好,再怎么样的国家总得有个主事的人吧”孙文摇摇头,“这大家平起平坐怎么算,今天你老大,明天到我家吗?”
“主事的人当然有”唐继尧停顿了一下,他看了看孙文,“只不过这人要能服众才行,要让大家都服。”
听了头半句,孙文还有点兴趣,可这后半句一出,他瞬间没了精神。什么叫服众,说好听点不就是要听从你们俩太上皇的旨意嘛。看来滇桂二货这次是铁了心要和小吴上一条船。
想想看,自己是下了老本,可是自打进了这广州城,这俩货就没有让人省心过,整个就是蚊子似的小动作不断,吵的人好烦。东一头西一杠,说好大家一起冲,刚转身那边又屁颠屁颠的跑去和敌人唠唠家常,你当这是过家家吗?什么民主改制,不就是想让我走吗?直说呗,既然都那么不要脸了,这会儿还在乎什么狗脸呢?
看透了滇桂,孙文那颗战斗的心也没有了激情。这广州城虽繁华,这大帅府虽气派,可这终究只是人家的地盘,孙文来来去去终究还是一个过客而已。他摸一把辛酸泪,揣起厚厚的借条,登上了离别的船。只不过,他的投资并非全然打水漂,一颗火种在粤东悄悄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