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派内堂,几支蜡烛的火苗随着空气流动在微微晃动,昏黄的火光照在内堂每一个人的脸上,只见每个人都紧闭着嘴巴,神情严肃。
梁如鲲环顾了一下弟子们,终于长叹一口气道:“老夫十多年前隐居庐山,原有心远离江湖归隐田园。后由于各种际遇,虽陆续收了尔等为徒,但始终并未正式开宗立派,然武林中人一直以‘庐山派’为我门称号,这次的武林大会也专门派人送来邀请帖,想来老夫归隐之期仍遥遥无期啊。”
众弟子知师傅不愿下山,可却又想趁此机会到江湖上见识一下,一个个欲言又止。询远之咬咬牙,开声道:“师傅,弟子请求参加武林大会。”此话一出,众弟子顿时窃窃私语,有的惊愕于他的大胆,有的窃喜他替自己提出了下山请求。
梁如鲲也对询远之的举动有些错愕,原本最内敛、最不喜出头的弟子,如今却要求参加武林大会。梁如鲲目视询远之,正色道:“这次武林大会,虽说是以武会友,但其背后目的尚未可知。况且……远之,众弟子之中,你武功并不出众,且多年以来从未下过山,为师不能让你冒险。”
询远之听了师傅这话,心情略显激动,双肩禁不住开始微微颤抖,双手抱拳道:“师傅,弟子多年来日夜苦练,武功修为虽及不上众位师兄,可弟子自问并非争强好胜之徒,在比武大会上定当量力而为,一路上弟子也会听从各位师兄领导,绝不惹是生非。”梁如鲲听他说的诚恳,心里也稍微安心下来,却听询远之接着道:“况且……况且父亲自庐山一别,至今已历十三年,音讯全无,弟子意欲趁这次武林大会下山打听打听,兴许……能听到父亲一丝消息……”
说到伤心处,询远之声音已带有哭腔,旁边众弟子们听了也不禁阵阵伤感。梁如鲲想起十三年前询游父子与自己相遇的情景,也不胜唏嘘,温言道:“为师虽与询大侠仅有一面之缘,却是一见如故,当年询大侠把你托付于我后便悄然离去,为师也甚是挂念,不知询大侠现在可否安好?”说完,环顾了一遍众弟子,道:“也罢,这次武林大会,你们就下山一趟吧。”
众弟子们听了,顿时欢呼起来,个个兴奋得手舞足蹈,却听梁如鲲道:“我派多年来远离江湖,对如今武林的状况已全然不知,这次下山,你们要事事小心,切不可大意。”众弟子点头称是。梁如鲲又道:“远之,多年前你在庐山顶上遇见的奇人,便是一例证。”
询远之脑海中又重现那个瘦小的身影和那张狐狸般的面容,心里忍不住发凉。自从那次之后,他便把那撮狐狸的毛发放入锦囊,埋在庐山顶上,多年来一直未曾动过,如此邪气的东西,还是少碰为妙。
梁如鲲道:“文先,众师弟便交给你了。”话音刚落,一人从席上迅速站起,拱手恭敬的回道:“是,弟子谨遵师命。”此人名张觉浅,是庐山派大弟子,为人正直谨慎,武功也是众弟子中最高,在众弟子中享有极高的威望,有他带领队伍,梁如鲲比较放心。
梁如鲲环顾众弟子一圈,目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一会,当初他们拜入门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心里颇为感慨。他一生所收弟子不多,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大弟子张觉浅,云游途中偶遇的流浪孤儿二弟子岳丰年,庐山脚下在强盗手中救下的三弟子赢寻云,结伴上山拜师学艺的四弟子马山重和五弟子马水复,还有最小的弟子询远之。
这六个弟子各有性格,但多年来一直相处融洽,梁如鲲非常疼爱,待众弟子们如己出。梁如鲲又对众弟子们嘱咐了一番后,当下众弟子们纷纷告辞师傅回去收拾细软,只待明天一早出发。
询远之独自一人来到庐山派后院,对着漆黑空旷的院子吹了一声口哨,黑暗中马上便刮起一阵微风,一个身影“唰”的腾空而起,向询远之扑过来。
询远之则身一闪,爽朗的笑道:“哈哈,憨憨,你等很久了吧?”这头名字叫“憨憨”的老虎,正是当年询远之收养的虎崽,如今已经长成威武雄壮的老虎了。憨憨“吼”了一声,把头埋向询远之胸怀,这是它撒娇的方式,多年来他们已彼此熟悉得像亲人一般亲密。
询远之一边抚摸憨憨的毛发,一边说道:“憨憨,明天我便要随各位师兄们下山,去参加武林大会,咱们可能要分别一段日子。”憨憨继承了当年那头母虎的灵性,对于人类的说话大部分能理解,所以一直以来与询远之的沟通几乎没有障碍。
憨憨听了询远之的话,低呜了一声,似乎非常失落,静静的趴在询远之脚下,它明白自己不能下山,因为从小时候开始一直到成年,它从来就没有被允许过离开庐山,这次也不会例外。询远之背靠在憨憨浓密的毛发上,淡黄的月光披洒下来,一人一虎依依惜别。
次日,众弟子向梁如鲲道别后,一行人缓缓下山而去。询远之远远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师傅站立在庐山派大院门口,身旁立着憨憨,他们正目送着自己离开。师傅仍然仙风道骨,一如多年以前首次相遇的情景,憨憨却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询远之心有感触,回身双手作揖深深一拜,心中念道:“师傅保重。”随后赶上众师兄们,一路朝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