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牌楼 (40)

外公和野地们:野地,逐渐洼下去了。野地,破败的茅屋渐渐地洼下去了。野地,破烂的棉絮,春雨的纷纷,野物上的门户渐渐地开了。吱呀的一声,外公的脚步落在了白石板上。扣动着的声音,落在地上,开出了白来的花朵,纷纷。而野地露在水里。野地,不断地深入,高地上的柳枝,地底的加捻着的清澈的水。一层层的水纹不停地波动着,高处不胜寒眼的外公,走出均匀的道路,随着野地逐渐地洼下去。晚霞落在电影的幕布上。

野地,投射着的太阳,高居在了广阔的平原上。

野地,伸出自己的手,山叠翠了,谁的醋了。外公的步履渐渐地供着风土了。圆熟的果实,点滴的流水,河滩上的野果子。一阵阵的阴雨落了下来。外公没见过这样的眼睛。外公不熟悉这样的枝丫横着断面。外公的遮住了的眼睛,望着撕碎的河堤,看着河滩上画布上的眼睛。

野地,投筑着的房子。外公穿着破烂的鞋子。鞋子满布着泥土。一层层的泥土,压迫着我的外公。外公的步伐上,望出去,看着眺望的婺江,一身的泥浆,落在河流上。

而野地逐渐地陷下去了。地上黑色的泥土,晚不来了。泥土,它的名字叫做呼喊的泥土。它的混沌的周身,它的玩陷下去的泥土,不断分崩离析的泥土,不但是曲折的,而是压迫在地上的野物。纷纷的野物,长在野地里。在野地里,拥有着无数的酱紫叶。一切的紫叶,一厄的你灰色的河谷,野物上的长出的花瓣,胡曼着的树枝,一棵棵的桑葚树。

野地,开门了。外公站在孤独的道路上,甩开了自己的肩膀,外公抱着一块块的石头,在辽阔的炊烟上,在飒飒的风下,在古老的故园上,逼近了土地的位置,逼近了土地的块垒处。一声声的呐喊,从十里牌楼的四周涌来。外公侧耳听着。外公的方位是在午头的地方。午头,在十里牌楼之外的一里路之外的地方,午头上啊,躺着乱坟岗啊!

是的,峦峰上的聚集,我的午头,躺着这些屋顶下的游魂。真的,外公不时地抵达午头。但是外公害怕。外公使劲地走出野地,扑进了一片的水泽之中。冤魂在低处呼号。魂魄的之外,外公久久地站在午头之外的地方,看着午头上的块垒和巨石,看着幽魂在低沉地呼喊。而外公,常满的襟怀,立即奔上了此刻的道路。一路沿着雪霁的地方走。一路上,奔驰的繁华,过些了日子,外公便沉浸在了幸福的味道里了。真的,外公扑进了野地。

野地之上,盖满了芦苇。芦苇丛上,高出地表的地方,糊涂地耕作着不老的农民。他们的埋入了土地的滋味,他们的埋入了土地的精魂,真的,已经死去了。唯有外公,不怕这一切,不怕眼前的一切,他一路奔波,一路蓄积,一路狂放地呼喊。在路上,立刻归于沉寂了。


外公和野地们:野地上沉积了一切的野物。这些野物,它如同飞鸟,在乱坟岗之上,在归于寂静的飞鸟的背部之上,高出天空的大地上的积累的物,一切的野物,归于野地的母性。

而在地母的中央,在古老的耕作的中央,在粗野的满钵的粮食上,在开凿着的粮仓里,积存了无数的稻谷和麦子。

真的,野地已经洼陷下去了。

野地上,数不尽的蝴蝶和蜻蜓,数不完的河谷和白云,数不开的葫芦和麦芒。我的野地上,外公的粗鲁的脚步一路路地陷进去了。喝不完的河水,婺江的水。吃不完的果脯。在古老的山上,我们的红柿子,如同灯笼一般,悬挂在黄昏里。非常的美丽。非常的鲜艳。

野地们,外公呐喊着。你们的名字叫什么?你们为什么呐喊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商老七。真的,我的名字叫做商老七。野地之中,无数的蝴蝶在飞。野地之外,从天背上飞来的鸟,背部之外,背反着我的外公商老七的地方。

商老七不时地发出呼喊。

商老七的名字被飞鸟所吹拂。刮着的大风,从野地之中开始涌起。勃勃的雄心,已经从外公的头脑里升起来了。掩盖不住的地方,这些枯萎的芦苇,这些繁杂的粮食,这些古老的可麦子,这些数不清的蝴蝶和蜻蜓。真的,商老七猛然地从野地里坐起来了。

商老七一眼望出去,野地之上,平坦着的麦子,一颗颗饱满的麦粒,已经成熟了。金黄的一片。黄金一般的赤忱和麦地。深入麦地的外公,坐在枯寂的佛陀一般的金黄的颜色里,高捣着的举步维艰的步伐,已经入了黑色的深土。一段段的道路,铺展在外公的眼前。


外公和野地们:野地是无边无际的。野地是辽阔无垠的。野地上的一切生命,都是充满了勃勃生机的。春雨深处,嫁妆已经寄上了。外公的婚宴,外公已经渐渐长大了。他已经对异性充满了好奇。外公趴在屋顶上,看着野地的对面,看着一公里之外的唐村,那个叫唐顺妹的女孩子,应该属于我商老七了。

真的,商老七的劲头上来了。

商老七的名字正在被反复地呼喊。

商老七啊,商老七啊,你的野物是什么?你身上的野物是什么样子的?商老七,看见了什么?你的弯曲的头顶,扒开的头发如此稀疏,或许你啊,我的商老七,你上辈子就是一个枯寂的和尚?你做和尚有意思了啊!商老七,你拨开洗漱着的粮食,你上来了,你走上十里牌楼的午头,在那一片的乱坟岗之上,你啊,商老七,你奔走着,你许诺着,你要给唐顺妹以伟大的婚礼。整个的唐村,一时间陷入混沌的地方。

商老七,在十里牌楼,也陷入了一时的磨荡的地方。

商老七,我的外公,你犹如女儿国的国王,你如同方位之上的野地的领袖,我的外公,你豪壮地呼喊。你铺开身子不断地呼喊。野地一时也陷入了沉寂。野地上的黄金国正在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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