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羿带领临时拼凑的行动队来到了白海医院附近，为了避免引起敌人的注意，他们在三公里外一个老旧小区巷口里下了车，然后就一路急行军至此。

       “队长，什么情况？”紧跟在赵羿身后的郑朝阳问。

       天色已经完全漆黑一片，借助着夜视仪，赵羿观察着景虹西路与扬城路交汇口的情况。

       “白天就是在这里，和几个不明持枪人交了火，现在不见了他们的影子。”

       道路已经被几辆堵在路中的车子封锁了，看来要通过并不易。

       “我上去侦察一下吧？”

       赵羿自己是侦察兵，论单兵综合技能，火枭特战营还没人能出其右，但是他还从没做过行动负责人，要派队员承担侦察任务，还真有点怪怪的感觉，差点就脱口而出“还是我去侦察一下”这句话。

       “1分钟一报告，注意安全。”

       得到他同意后，郑朝阳一溜烟钻进了绿化带，融入了夜幕中。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

       四团陈团长在后援上给予极大的支持，除了车辆之外，任其选择各种武器装备，所以赵羿挑了夜间作战的夜视仪和夜行装。

       所有人都如同黑色的幽灵一般与黑夜融入了一体。

       不久之后，接到了郑朝阳的讯息：安全。

       这里就是许正晟中弹的地方，当时可以确认一名持枪人死亡，现场并没有看见任何尸体，而那个向他射击的大个子中士，应该只是受了一点外伤，在两边的耸立的老旧楼房中，不知道潜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巷战历来是最险恶的作战环境，夜晚更是死亡的幕布。

       如果自己是对手的话，又会如何安排呢？

       赵羿注视着两侧可能形成交叉火力的制高点，让队员分散前进。

       郑朝阳仍然传来了安全的讯息。这反而使赵羿有些犹疑了，似乎一切有些太顺利了。

       一边谨慎前行，他一边思忖着，那些持枪人是与白海医院以及女娲行动是有联系的，许正晟一时的疏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那些持枪人，开枪果断，回避迅速，明显受到过专业的训练，具有极强的单兵作战能力，他们打算怎么阻击自己的队伍？他们应当会采取行动，至少布置防御阻碍队伍的前行，然而此刻却是一片寂静，连续几个他认为最好的狙击点和防御点都安然度过，而且又收到了郑朝阳传来安全的讯号。

       赵羿感到心脏被悬在了空中，一种不安的强烈预感充斥着全身，就如一阵的触电般感觉游遍全身。难道持枪人的目标也是“女娲”，相差已经5个小时了，难道来晚了。莫名沮丧的感觉积压在了他的心头。

       前方已经可见白海医院反光的标志了。

       赵羿看了下表，超过1分钟了，这次没有收到郑朝阳的讯息，他立刻抬起手阻止了全队的行进。

       黑暗中除了那诡异阴沉的哀嚎声，并无其他的异声。

       出事了？

       赵羿深感不妙，此刻已是进退维谷，如果后方的几处狙击点是敌人故意放他们进入了口袋，那么只要在前方设下伏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下定了决心。

       “马进程负责，周五福跟我来，1分钟一报告。”

       此刻，他又重新成为了一名侦察兵，像一只夜晚逡巡的蝙蝠，无声无息，悄然穿越在寂静中。

       前方出现了游动着的两个人影。

       他和周五福，立刻紧贴着墙壁，拔出了匕首，小心潜行接近。

       从侧面接近后，发现两个人影行动并非一般人的样子，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明显是两只丧尸。然而使赵羿心悸的是，其中一个小个子，穿着黑色夜行服，带着夜视镜，这不是郑朝阳还会是谁？

       其身边的另外一具尸体，也是一身黑色的装束，带着防毒面具。

       “队长。”周五福紧张地拔出了手枪。

       赵羿摆了摆手，小声说：“掩护我。”

       “你？”

       “我送他一路。”

       “队长！”

       谁活着，谁送终。

       赵羿知道周五福想说什么？但任务刚开始，已经失去了一个战友，这难道不是自己的错误判断造成的？如果再谨慎点就好了，如果能早点预见这种情况就好了。为什么自己做不到。他不敢想此刻的行为会不会危险整个行动，然而就当做自己唯一的任性也好，愧疚也好，一定要完成对队友的承诺。

       谁活着，谁送终。

       刚探出身子，赵羿作为侦察兵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有问题，又很快闪了回去。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过身旁，射在地面上，反弹出了火星。

       狙击手。

       郑朝阳的丧尸不过是被放出来麻痹他们的诱饵，如果在五分钟前他已经被杀死，造成了自己队伍五分钟的盲进，那么很可能已经进了敌人的圈套。赵羿想到此，已是一声冷汗，虽然自己作为侦察兵具有很强的单兵作战能力，作为一个队长，这方面的经验完全不足，有欠火候。如果是班长，他会怎么办？

       “撤。”

       赵羿还是果断决定暂时撤离这条道路。

       回到队伍集合后，一起撤回了路口。

       一到了路口，倔强的小个子马进程立刻发难：“队长，怎么就这么撤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郑朝阳呢？”

       “他牺牲了，前面可能有埋伏，不清楚情况，至少有一个狙击点。”

       “你就这样撤退了，就差一口气，到门口了。”马进程指着路气呼呼地说。

       “郑朝阳已经牺牲了，我们不清楚道路的情况……”赵羿欲要辩解。

       未等他花完，马进程咄咄逼人：“不能因为有人牺牲了，就畏惧不前，我们不是事先探查过其他道路，都被成群丧尸封上了，只有这条路，可以通行。”

       “这可能是个圈套，我不能带着你们去送死。我们再找其他的路试试看。”

       马进程的倔脾气上来，也顾不得压着声音说话，顶着他说：“前面几个最好的防御点和狙击点敌人都没有布置火力封锁，说明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一，说明他们本身力量不够，只有几个岗哨，二，敌人的任务还没完成，还在白海医院，三，只有这条路能进能出，说明敌人必定会和我们争夺。你现在让我们退出来，万一敌人增援怎么办，刚才是最好的机会，一举拿下岗哨，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解决问题的事情。哪怕有牺牲，也是必须做的事情，这是战争，既然选你当了队长，为了完成任务，就应该有牺牲队友的觉悟，就应该有踏着我们尸体过去的觉悟，就应该有一辈子背负这份愧疚的觉悟，继续战下去，而不是逃避，躲开。我们是军人，必须战。”

       “对，必须战。”常青松应和着。

       “战。”

       “战。”

       所有的人的眼神，坚定地望着赵羿。

       他觉得自己非常的无能，非常的畏惧，郑朝阳的死，就像一道刻在心上的伤疤，自己去披荆斩棘也好，赴汤蹈火也好，但是拿队友们的生命去撞不可知的危险，自己怎么能做得到。

       队友们一声声地喊着“战”，一声声地催促着他。

       他无助地看着马进程，在其眼中只有坚定的意志，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看着身边每一个战士，有点腼腆的高个子瞿伟正，痞子气的周五福，弯眼笑眯眯的常青松……每一个人都坚定的注视着他。

       自己说曾在弟兄们面前掷地有声说过的那句话，要死自己就第一个死，这时想起来那么轻率，那么无力。这就是队长啊，背负着牺牲队友的罪责，哪怕用他们的尸体开路，也要坚定不移的前行，为了任务前行，为了誓言前行。

        赵羿的口中坚定了迸出一个“战”字。

       ……

       赵羿带着队伍紧靠着墙壁，周五福、常青松、王宏开三人潜入了黑暗中，前方不远处就是郑朝阳牺牲的地方，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两具丧尸在晃动着。周五福依旧负责掩护，常青松和王宏开不断相互配合着突进。

       突然，“砰”地一声枪响，紧跟着又一声枪响。

       只见王宏开一声闷哼倒在了地上。

       赵羿胸口一阵痉挛，强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按照事先的安排，忻风离开队伍，紧跟了上去。

       “瞿伟正发来信号，确定击中了目标。”马进程潜到赵羿身边贴着耳边轻声说。

        王宏开死了，还没进到医院的大门，已经折损了两名队友，赵羿内心十分地难受。

        跟上去的忻风，压住了正要爬起来的王宏开尸体，用匕首扎进了其眼窝，尸体抽搐了一阵不动了。丧尸郑朝阳以及另外一只丧尸，正逐渐向远处走去。

        “传话下去，跟着丧尸，利用它们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队伍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行，已经快到医院大门口了。

       环绕医院的路上，路灯亮着，停留着几辆军车，也就是陈团长所说的四团派出的一个连队留下的。

       忻风调查一下军车后，回来报告：“队长，没留下什么，有几具尸体，被打穿了脑袋，衣服也被扒光了，看样子是变成那玩意后再被打死的。”

        赵羿咬着牙仍有些恨意，心想，这也就是为什么自己和许正晟会遇到穿着军服的敌人了，真够狠的。那个朝他射击的大个子中士……

       糟了，还有两人。

       “嘭”，一块砖头砸在了路边的SUV上，车子的警报尖叫了起来，刺破了黑夜。顿时，从医院围墙内里，从敞开的商店门里，从街角各个角落，不断涌出丧尸，向这里围了过来。

       紧接着，“砰”地一声枪响，一边房顶上掉下一个人来。

       很快，自己的队伍将陷入丧尸的重重包围，被吞没，被撕碎。

       赵羿又再次动了撤退的念头。

       这时只见周五福，跳进了一辆军用卡车，大声喊：“常青松，你快归队。”他启动了油门，狂摁着喇叭，退到了SUV边上，一只手持着手枪，一只手握着突击步枪，不断地打退想要爬上来的丧尸。

        赵羿起身想冲过去救援，跑回来的常青松，一把摁住了他，冲着他说：“你想干嘛？”

       “想干嘛？救人。”

       “那周五福就白豁出命了。”

       马进程也从后一把锁住他喉咙，拖进了阴影里。

        “放开我，我不能看着他找死。”

        “我们都会死的，但绝不是现在。”马进程狠狠给了他一拳，恶狠狠地说：“你要找死，何必带着我们来，你早该给你的火枭特战营去陪葬了。”

       赵羿绷紧了肌肉想脱身，被几个战士一起抱住了。

       马进程冲着他一字一词的说：“看着，看着啊。”

       在SUV警报声结束之后，周五福加大油门，撞开一路围着的丧尸，一边开着枪，一边摁着喇叭将围过来的丧尸引着向右边前行，冲过路口后，就再也看不见了。一会儿喇叭声远去，丧尸也被拖着走远了，地面上倒着十几具被碾倒的丧尸，正要挣扎着起来。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又结束的如此之快，周围又回归到了平静，只有远处丧尸的哀嚎声，层层叠叠，不绝于耳。

       之后，再也没有了那个像痞子胜过军人的周五福的讯息。

        赵羿注意到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从一侧墙边翻进了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