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碰到他(三)

陈思佳第一次这么絮絮叨叨地讲自己过去的事,真诚却不悲伤,仿佛是在讲与自己无关的故事。陈思佳从小接触的现实生活是贫穷、争吵、混乱,即使她不抱怨,看起来积极上进,但实际的她不想让自己生活的不堪面让任何人知道,朋友不用太亲密,所有关系点到为止即可。陈思佳信奉的原则是:只要不在意,就不会被伤害,只要先放弃,就不会被人放弃。她不相信她会喜欢谁,她也不相信她值得被谁喜欢。李泓文是个意外,但依然没有让陈思佳打破对自己的诅咒,直到遇到张晗,如果说形容陈思佳是被绑缚的溺水者,那张晗就是那个解救她并带她上岸的人。

从某些方面来看,张晗是和陈思佳完全不同的人。陈思佳第一次特别注意到张晗是纳新第一个月后,社团组织去看小剧场,情节比较感人,中途大家都有在偷偷擦眼泪,张晗哭得最惨且哭得毫不避讳,陈思佳全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两个人形成巨大反差。结束后陈思佳看着张晗红肿的眼睛觉得有些好笑,以往没啥表情的脸当时看着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张晗虽然平时看着对什么都淡定自若的,但很容易对电影、文本里的故事或人物产生共情,经常会因此掉眼泪,而陈思佳却从不会陷入到别人的故事里。陈思佳拒绝别人的请求时会有无可挑剔的理由,张晗从不为拒绝讲任何托词,都是毫不转弯地直接拒绝。陈思佳会控制他人对自己的期待并总在期待区间里行事,而张晗对于他人的期待这种事根本没有概念。如果说陈思佳努力隐藏自己的缺点与不堪,那张晗就是就这些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陈思佳没见过比张晗更坦诚的人。

张晗不但当着陈思佳的面表白的很直接,表现的也很直接。张晗在话剧社话剧社从来不挑重要角色,每次只演小角色,每次都很出彩,给他分了重要角色他也会拒绝,来话剧社好像只是为了短暂的在角色里沉迷一下。后来大家发现他并不是回避所有的重要角色,陈思佳负责的剧本他就会主动争取。大家有次开玩笑问他什么情况,他面不改色地回答:“理性上说,她写得好。感性上说,我喜欢她”。一般这种玩笑放到其他当事人身上都会有些情绪反应,不好意思或者急忙辩解,张晗泰然自若的样子反而让一伙人有点失措,一时间大家不知该看向张晗还是看向陈思佳。在大家清醒过来准备起哄的时候,张晗又平和地说道:“希望大家不要起哄。我说的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没有什么值得八卦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在我们身上。我单纯的喜欢,与陈思佳没什么关系,你们起哄只会徒增压力与尴尬”。张晗说完这句话立刻岔开了别的话题。当晚陈思佳又收到了张晗的信息:今晚是有人问到了,我才说了那些话,我不想把喜欢搞得遮遮掩掩的,并不是要施压或者怎样,你不要介意。当然,如果你反感这种自我行为,直接告诉我就好。张晗不知道的是,陈思佳是笑着看完这条消息的。

张晗很了解陈思佳,了解别人看不到她的那一面,了解她的骄傲与强大,也了解她的敏感与隐忍。但关于陈思佳,仍然有很多张晗不知道的事情。

张晗不知道陈思佳早已关注到他。陈思佳一直是在很用力的生活,她没体验过张晗那种自在的状态,看着有点懒散但做什么事都很游刃有余,陈思佳很早开始被这种特质吸引。排练的时候,她会不自觉地将目光定位到张晗身上,讨论的时候,张晗的想法她会听得尤为认真,当陈思佳发现自己这种不受控的行为之后,她将此定义为欣赏。但欣赏逐渐演变为总想看到他的时候,陈思佳知道大事不好了。

张晗不知道之所以能经常在固定自习室看见陈思佳是因为陈思佳也在等他,陈思佳其实并不是一直都守在固定的自习室学习,一开始完全是因为离学院楼近,方便晚上去院里上实验课,但后来她发现这个自习室不但经常可以看到好看的夕阳,还经常会碰到张晗,后来不管晚上有没有实验课,她都固定去那个自习室,自己以为是期待夕阳,后来她明白了自己更多的是期待遇见张晗。

张晗不知道陈思佳对于他的告白除了慌张以外还有欢喜。两个自从经常在自习室遇到之后关系确实有变熟络,但也仅仅是在那个自习室里,两人既没有更频繁的日常联系与分享,也没有其他单独的活动,陈思佳丝毫没想过张晗会喜欢自己。张晗的告白毫无预兆,陈思佳之前没有接收到过任何信号,导致她没有完美的应对措施,她觉得张晗这个人不可理喻,做事没有一点章程。陈思佳当时的情绪其实是很复杂的,她不喜欢意外,所以面对突然状况有点上火,但这件事又好似是自己内心深处期待已久的事,她又不自觉地很欢喜。虽然在表白的当下她拒绝了张晗,其实她只是不想让张晗看穿自己的心思。

如果不是张晗,陈思佳可能至今都无法摆脱自我否定的诅咒里,张晗的坚定、温柔、恰到好处的爱意一点一点击碎了陈思佳的心墙。那些张晗并不了解的心动,陈思佳可能永远不会告诉张晗,但往后携手的时间里,陈思佳也会去坦诚表达、坦然相爱,这是她从张晗身上学到的。没人敢说此刻相爱的两人会永远在一起,但无论今后如何,陈思佳都会感谢张晗带给她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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