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认识了“长阳人”,便想去鄂西深山,在利川作漂流客,把常绕于心中的困惑掷于“蛮夷之域”,作一次深入细致的考察。从地图上,我找到了齐岳山,发现了一个非常好的河流名字:清江。
思与行,往往是一对冤家。想去的地方,哪怕近在眼前,倘无缘份怕也很难驻足其间呢。清江距离宜昌,算是很近的了,可我从梦想迈向现实,费时整整10年。如今,位于长阳境内的清江隔河岸水电厂,已从“婴儿”长成“巨人”,每年为国家创造10多亿元财富了,我依旧没能全面地认识清江。
清江古称夷水,又名盐水。传说是廪君蛮巴人繁衍并向外开拓之发祥地。她发源于利川与四川交界之齐岳山,流经利川、恩施、宣恩、建始、巴东、长阳,延绵800余里,在枝城市所在地之陆城注入长江。
清江自远古流来,缠缠绵绵地,裹挟些什么呀?
问新生的水电站,闻巨型发电机组翁翁作响,却无法破译电的语言,只觉得:那远远伸向葛洲坝换流站的220千伏高压线路,传递着清江的欢欣。
站在隔河岩大坝之巅,远眺宁静的峰峦安祥地睡在“湖”里,思绪便牵引游船,急切地想要远航。清澈亮丽的清江,倘倚在峡谷里梳妆,朝辉夕阳里,会是何种形象?哦,早在10万年前,人类的远古祖先“长阳人”便与清江为伴,做着为清江梳妆打扮的梦吧?
问发黄的史书,历史老人关于清江的故事平淡无奇:在长江三峡尚未通航以前,清江因其水势浩大,乃是西通巴蜀的重要水上通道。逮至后魏,清江水量较小,致“沙渠(恩施)水流浅狭,裁得通船”;至唐,则“建始之北,遂成断港”。
清江怎地由丰盈变得弱瘦了呢?
前些年,我曾到过被誉为“中武当”的天柱山,大汗淋漓地爬上山顶时,满眼尽是苦涩:山巅的道观名存实亡,连石头砖墙和无头菩萨也是东倒西歪,倒是远近乡民经常朝圣拜祭厚达尺许的香灰依然留存,令我感慨不已;俯视“中武当”四周,看行云流水、远山近岭,内心顿生苍凉;时令已是秋季,乡民们在山坡上、沟壑里拨弄着红苕、玉米,收获着一片辛酸。“中武当”属长阳之境,是历史上清江流域下游的繁华之域啊,难道“长阳人”的子孙智慧褪化了?莫非是清江腹地的山民满怀愁苦,用泪水把清江洗瘦了,用歌声把富裕的日子赶跑了?
不!能歌善舞、勤劳勇敢的“长阳人”并不甘愿守穷。武落钟离山的岩洞旁,曾徘徊着独木舟船队远征的部队,土家人的首领廪君的弓箭,曾飞行着丈量这块神奇的土地。
只是,廪君导引的船队远去了,去得无影无踪。
岁月封存着清江的记忆。历史老人只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才八个字:军阀混战,匪患无穷。《长阳县志》道:“有明末造,张、罗焚掠川峡,扬嗣昌督兵夷陵,烽烟鹿角,百里相望,而邑始大困矣”;其实,长阳之“大困”更不堪土司袭扰,崇祯十七年(1644),水泥土司唐镇邦率士兵攻占县城龙舟坪,把这座自隋唐以来经营长达千余年的清江名镇摧毁殆尽:“明季烟民,户口五万余,崇祯十六年后,迭遭兵火,犹有万户,继以土司连年掳掠而辗转沟壑者,十去三四;罹难于锋镝者,十去二三;逃散于四方者,十仅存一矣”。
试想着苍生涂炭,清江瘦弱的缘由不难理解了吧?
如今,我是在流溢着些许欢欣的清江水库游弋,用相思和祈盼拉扯游船了。隔河岩电站在清江风景线上,已成为振兴流域经济的“杠杆”:下游的高坝洲水电站筹备工作已经开始,上游的水布垭水电站亦已列入开发计划。在“清江三峡”漫游,除了欣赏秀清江的美妙景色,更想听到自利川、恩施、建始漂流而下的巴人后裔的歌声。那粗犷的歌声将浓浓的民族情绪溶入清江、滋润清江,清江的容颜体态,一定会变得雍容华贵,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