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办公室窗户,我的手指按在键盘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长达20页的采购框架协议摊开在屏幕左侧,光标在"不可抗力条款"与"违约责任"之间来回跳跃。
对方法务修订的内容像红色蛛网覆盖文档,我对照着《民法典》合同逐条核查,发现连多出的一个逗号都可能影响整句话的意思。午间匆匆扒饭时,手机浏览器的搜索条还躺着一条待确认的协议条款——原来那些定义竟藏着那么多司法解释。
午间12点照例钻进高压氧舱,随着气压缓缓攀升,胸腔里滞涩的块垒仿佛被无形的手揉散了。氧气面罩下深呼吸时,竟能感受到气流沿着支气管末梢蜿蜒舒展,像春溪漫过干涸的河床。虽说医生总提醒疗效需要时间验证,但至少这120分钟里,连翻动书页的手指都少了几分僵冷。
张爱玲的《金锁记》曹七巧由天真直率变得攻于心计、恶毒,都是因为七巧内心深处太渴望得到金钱。可这些个细密如刺绣的心理描写,让我恍然惊觉自己正同时经历着肉身的修复与精神的跋涉。
合上的小说集还残留着体温,舱门开启的嗡鸣声里,突然意识到今天竟完成了某种闭环:上午在法条构筑的理性丛林跋涉,午后蜷在透明舱室里穿越文学构筑的感性迷宫。法律文本的精确性与小说语言的模糊性,在这个阴晴不定的初春达成了微妙平衡。
此刻在等待女儿放学的门口静静回想和感悟,或许明天该往办公桌上摆个玻璃瓶,然后养几条小金鱼——毕竟生活不该只有条款编号与血氧数值,也该放一抹有趣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