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里,母亲正在整理衣柜,床上堆的像山一样,母亲看我回来就招呼我帮她收拾。
大衣柜是特制的从屋顶到地面,容量大储存多。中间部分叠放的是衣服,两边全被母亲用来堆放被子,床单,被罩等。
我站在床沿上,准备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被子再把它装放回大衣柜的最上层,我看到最里面还有一床没有被母亲取下的棉被就顺手取了出来。棉被明显过时,布面花色红黄相间早没有了光泽感,应该不是现代工艺,摸上去有种硬邦邦的感觉。我把它拿在手里,问母亲这床老古董还留着有什么用?
母亲抬头看到我手里的棉被时身体不由的晃动的一下,她小心的接过棉被,把它对折铺在床上,双手撑开,轻捺在棉被上,像是抚摸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再轻轻的摊开,捧起棉被的一角,迟钝了几秒,轻轻地说:“这棉被是我的嫁妆,是三十斤棒子面换的!”
这是家里为数不多比我年龄还大的物件,这些年里搬家几次,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把它保留下来的,如今听母亲一说,我感到很内疚,惭愧之情溢于言表。
“六二年,我结婚,你姥姥东拼西凑的用三十斤棒子面换的棉絮,被面是自己纺的,被里是土布缝的,睡上去还膈肌人,那个时候真困难,可也是那个时候最好的嫁妆了。”
算起来,这床被子已经有六十年光阴了,风风雨雨陪伴着母亲从山西老家来到四川,从集体宿舍搬进砖瓦平房,又从平房又搬进高楼,这些年不断淘汰旧物,可这床棉被一直被母亲精心的收藏着,它是母亲和父亲爱情生活的最好见证,也是我们这个家庭团结幸福最好的见证,如今除了睹物思情,再没有什么能让母亲无限的感怀了。
母亲把老棉被平铺在床上,刚才那堆比它面料好,价格昂贵很多的被子凌乱的被挤在床头处。老棉被里面的棉絮有的已经成块状,有的地方只剩薄薄的两层皮,就算里面的棉絮不成块状而均匀的平铺在被子里面,整个棉被也不过三斤重,被里土布一角明显摩擦过度,织密度稀松了很多,从外向里能清晰看见黑灰色的棉絮。里层的土布是用白线缝制的,约一个食指宽距离一个针脚,针脚很细不仔细都看不出来,被脚处一个拧成结的小线头算是这一针的结束。凝结着我姥姥的手泽的棉被,在泪花中我好像看到她在煤油灯下飞灯走线,而另一边则是我年轻脸带红韵的母亲正用手一块块的将棉絮铺叠整齐压制的场景.....
“那时候冬天天冷,这床被子完全不够盖,晚上睡觉还把你爸的衣服搭在被子上,就这样还盖了二十年,直到你爸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后家里条件才开始改善,才有了好一点的棉被,这床被子以后一直就铺在床底,现在看是旧了点,可也是那时候的见证吧。”
母亲的话勾起一个时代的思念,勾起对青春年少时爱情耳鬓厮磨,情窦初开无限的怀念。如今,父亲早已在天堂颐养天年,留下我可怜的母亲独自缅怀过去清贫快乐的时光和品味现在幸福孤寂的生活,也不知在多少个难眠的夜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母亲无数次亲手打开这尘封已久的记忆,也许在打开棉被的时候,也回到了那火红而炙热的爱情时期。爱,是可以保鲜的,同样也是可以永恒的,像父母那种简单,淳朴,自然的爱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床老棉被,让我知道父母爱情的伟大,让我看到母亲心底流露出对那个时代最深沉的眷恋。我知道我永远也体验不到那种爱情的力量,如同我体验不到那个时代伟大平凡的力量一样。
时值三八节,谨以此文献给我伟大,平凡,坚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