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22日,我在法国巴黎,位于北纬48度52分0秒,东经2度19分59秒。
梧桐树倒映着这里斑驳破碎的光阴,街道长椅承载着教堂钟声的回音,远处,白鸽正安静的依偎在一位白人少女的手心,街道的宁静,连流浪艺人奏响的手风琴的回音也变得悠长缓慢起来,藤蔓缠绕着古旧的咖啡厅,午后烘焙出慵懒的意味,铺面而来的塞纳尔风拂过绿影婆娑,刻画着这座城浪漫的天性。
夏离想,这真是一个受尽上帝疼爱的城,在曾历经凯旋门的辉煌与淬炼,巴士底监狱的一次次黎明后,竟还散发着安静的味道。路遥,就连一座城都让我如此留恋,为什么我唯独不愿回忆起你呢?大概我们是彼此的骨中肉,肉中骨,连回忆都会使我剥皮抽筋,痛彻心扉。这样的感受是如此的深,比那次你我第一次相遇摔下梧桐树都要令人支离破碎。
同每一个老套而又俗气的故事一样,我们相识于那年的夏天,这真像预言一样,如果时光告诉我那天我会遇见一个人,我一定会忍住数学的枯燥,忍住妈妈的鸡毛掸子,不会闲来无事的去爬那棵树。我承认我是很弱小的,但它竟比我还弱小,要不然它也不会让我以直线降落的方式吸引住你的目光。当一个好看的男孩子用好听的不得了的声音对我说可不可以不哭了,我立马止住了啜泣的哽咽,回给他一个浅浅的笑意,可能当时是脑袋撞了,智商有些卡壳,我到现在才明白在当时那个非正式的场合,我为什么会笑。
大底是一个人吃尽了苦头,突然吃到甜味有些喜不胜收,往后无论我多难过我都不喜欢哭了,眼泪太苦,而我喜欢甜味。
果然,当一个决定做错后,往后的每一个决定无论它是怎样的正确无比都没办法改变它错误的本质,我相信这就像你要做一个实验,理论是对的,过程也是对的,在玻璃器皿的轻轻敲打下,但就是没有结果,所以你还要慢慢的探索,仔细的思考,分析他们的成份,理解它们的化学反应,我分析了许久,决定尽尽地主之谊去看看我这位新邻居,顺便提点他几句。我去的时候正是中午,喷薄的热浪渗入了每一处毛孔,那颗梧桐树有力的枝丫也显得有些像衰兵马俑,四周矗立的高楼大厦威严耸立,像是俯瞰它卑微的臣民。我不能很好的明白在这样的一个天气——会影响人心情的前提假设下,我为什么会第二次笑得这么开心,活像青楼中的嬷嬷,甜言蜜语,丝丝入扣的勾引良家妇女一般。路遥有些错愕,他大概是没想到当他说出他没有妈妈,我没有流露出一丝丝同情的目光,却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得到了一个炫耀自己的资本,迫不及待想要分享给他人,我竟脱口而出:“你没有妈妈啊,我也没有爸爸啊”。
其实我不是不知道隐藏这个词,我是不够聪明,可我不傻,但是路遥啊,在我早些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没有爸爸别人那些异样的目光投射在你身上如芒在刺的感觉,所以当听到你跟我一样,我就知道你跟我注定是同一种人,要走向同一条路,那么,如果说这是一个不能向他人言语的秘密,那么,就由我亲口来告诉你好了,因为我不想你从别人口中听到这秘密。果然,此后如我预期的一样,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是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的一首古诗……
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就像诗中所写,未来有可能在很长的一段路我们都要一起走过,可惜,你和我之间夹着一个徐纪蕊,就注定越不过这万里横沟。故事发生在高三,每次我想起这个时候都忍不住要做假设,其实未来的任何时间,任何时候遇见她都好,为什么非要是在这时候呢,大概这是一个分水岭要把我和你彼此分到河两岸,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奔流的河水滚滚而逝,我们果真再没相遇。那么,我想如果是这样,我应该把自己所有的恨意都算到让我们分离的人身上才算正常吧。徐纪蕊,她真是人如其名,像花儿一样美好,美好的让我自惭形愧,她不止对你很好,对我也很好,涟涟的眼眸略过你,连春天都会说话了。我不想对她有太多的回忆,我对她的面容并没有因时间的推移而模糊不清,因为在你离开的每一天都是她陪着我,我连她走路的脚步声都分外熟悉,三尺之外就可以听到她的声音,对于我的各种无理取闹她始终包容着我,就如同你一样。她是一个好姑娘,不得不说,你的眼光一如既往的精准,你说你希望我们成为朋友,不过遗憾的是这不是在你在的时候,而是在你走之后,我们成为了你期待的那样。
我人生中听到最难过的的一句话是:我不想要夏离,成为我的女朋友。
在你跟徐纪蕊越走越近,我就知道既定的轨道也有可能出轨,因为她的身上照映出了你心中的目标。在那个满是紧张气氛的季节里,你和徐纪蕊朗才女貌的组合,极大部分的丰富了我们的课余生活,学霸身份摆在那儿,就连老师都祝福你们天荒地老,我一向是你身后乖巧的小跟班,锦上添花这种事是一门艺术,虽说我作为班级倒数,但并不妨碍我深谙这门艺术的精髓,因为我曾想着要是有可能,有一天,我愿意给某个人说一辈子的情话呢,所以当然是要熟练的运用这门艺术。
其实,我曾在心中预演了无数次我和她狭路相逢的场景,我要说什么话,我要摆出什么样的神情,可是路遥你是压倒我最后一根稻草,我站在你的身后,离你只有一墙之隔,我听到了你回答:“我不想要夏离,成为我的女朋友。”即使看不到你我也知道,你的表情一定是严肃而认真,语调中微微透露着坚定。回到家当我把它当做玩笑告诉你未来丈母娘时,她笑了,不过笑得有点勉强,缓缓地说:“自恋是一种病,得治。”我有点哽咽,不过我也想着,病了就要吃药,我不想吃药,我怕苦。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妈妈虽然每次见你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她一直都很喜欢你。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具有奇思妙想,当你把徐纪蕊介绍给我认识,希望我和她能成为好朋友,因为你觉得我和她长的很像,性格也相同,这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应该是要珍惜的,我觉你还是太嫩了,呛声说:“你有见过小姑子和媳妇相安无事的嘛?”说完自己倒是忍不住笑了。你的目光看向我,眼角含笑,顺势摸了摸我的头。纪蕊性格温婉,处事大方,不得不说,我和她相处一向很好。当然了,这相处好的前提是高考后知道了原来你和她不是男女朋友,我为自己曾说的话感到了些许脸红,回想起来,我曾走过一段最曲折的路,但终莫过于你的套路。在那高考后的三个月,是我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愉快的时光,但在我知道了三个月后,你去上了军校,我有些微微的失魂落魄,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我怕你同他一样,我更害怕我会同我妈妈一样,丧失了对爱人的全部掌控。
大学后,我知道你是很忙的,忙到我们四年才能见一次面,有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居然可以坚持这么久。我听后有些愤懑,我才不明白,为什么要用“坚持”这个词,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时光过得如此快,一寸相思一寸灰,每一刻我都是甘之如饴的。一如我看到了你对我写的那封信,那封被纪蕊称为遗书的信,上面只写了“不负身上衣”这五个字。我没有过于的伤心,我的少年,他拥有一颗赤诚之心,他的爱细腻而坦荡,再往后的十年,二十年,当我的回忆只剩下一剪缩影,我依然清晰地记着他,没有谎言,没有欺骗,尽他所能的告诉我好时光应不负相思,也教会了我责任二字。世上的好山好水如此多,却没有一个人如你一般,是我的父亲,我的兄长,还是我的爱人
路遥这是你离我而去的第1825个黎明,这一天与往常一样,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阳光灿烂到想让人流泪。我同来到巴黎的第一天一样,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与向往,因为这儿有我憧憬的一切美好和想像:就像是爱情树结着面包,灰姑娘可以预知未来一般,在这奇妙的国度中我竟连心中的一丝小瑕疵也可以被原谅,这座城像极了你深邃的五官,即使我忍受着岁月悠悠的凝结的伤痂还是忍不住用一切美好的词汇去描述它的精致,可是路遥啊,这要怎么办才好呢,我好像已经忘了你长的什么样子。
坐在长椅上的一对老夫妇似乎很是恩爱,他们用蹩脚的中文微笑着对我说:“别哭,这座城市不适合流泪的”。确实是这样的,这是一座没有伤痛的城市,我并不想因为你而丧失了它的美感。所以哦,我可以自豪的告诉你,夏离今天可没哭鼻子哦,你可不能再皱着眉头了,皱眉会成为老公公的,变丑了我可会嫌弃的,就如同你在地震面前抛下我一样,我也会嫌弃到——直到忘了你为止。而且我明明答应过你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悲伤,我们的爱没有阴谋与算计,是明媚的,也应该是没有悲伤和离别的,路遥啊,这是我承诺过你的,时间也亦不能让属于我们记忆褶皱,夏离是不会食言的,因为它已经流淌在了我的血液中,直到,变成我的信仰。
后记:我叫徐纪蕊,我曾经历过一段很好的爱情,很遗憾我并不是主角,我作为旁观者看着他们在理想与爱情之间挣扎,是我的出现,促成了他们站在了理想的彼岸, 我的朋友夏离,年幼时失去了她父亲,成年时失去了她的爱人,在我没有经历的时候,我一定觉得这是一个伤情的故事,但是当我见到了她的母亲,一位烈士遗孀,时光将她雕刻的愈发坚韧,就越觉的她们骨子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液,习惯了坚强与勇敢,正视一切的人生打击。所以我理解夏离的感受,在路遥离开的每一天里她都很懂事,他们之间有爱情,还有亲情,这个善良姑娘,在你走后,每一天都在成长:她会在闲暇时去旅游,抽空去陪她妈妈,会研究厨艺,会去看望孤儿院的小朋友,也常回去烈士纪念园去看他爸爸。
路遥,从前我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了,你应该告诉夏离:“我不想要夏离,成为我的女朋友,我想要她,成为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