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每一段人生之路,都是由他的爸妈为他规划的,虽然这样他感到很省心,但更多的时候却令他很烦恼。因为他一直想独立地干些自己想干的事,哪怕是撞了南墙,但也能感受到自由的快感。所以他现在并不快活,觉得自己就像是爸妈手中的木偶,内心很是挣扎。
如今,他的爸妈又为他花了高额的学费,送他进了凤城工学院学习计算机专业,而他的学习状况却仍然是粗枝大叶的,他的爸妈为此可谓是绞尽了脑汁。这次,林风又以上学方便为由,要求爸妈给他买一辆摩托车,这次方虹又答应了,只要能让林风塌心学习,多花点钱也在所不惜。不过,这辆花了五千多元买来“野马”牌摩托车,到了林风手里的第一时间,林风却是骑着它去了李雨杉家。
今天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国庆节,上午十点左右,林风驮了许多礼物出现在李雨杉家门前。他这样的出现,令李进喜一家人感到很意外。这个市里来的帅小伙,虽然是通过为平认识的,而在以后这七、八个月的时间里,他却独自一人来这里许多趟了。而且每次来也不会空手来,有时带些瓜果梨桃,有时则带些劳保用品什么的。
以前林风每次来的时候,他大多是跟李进喜谈论那盆风雨兰。可不知为什么,在他高考完之后,那盆风雨兰又被他还了回来,说自己要上大学了,没有时间照顾它了。这个小伙子的行事,有时候令李进喜难以理解。
在这个普天同庆的国庆节,林风带着这么多东西到来,李进喜和邹秀玲彻底明白了,林风这是冲着闺女雨杉来的!其实雨杉早就看出了林风这段时间,来家里的真正目的,而她却在刻意地回避着林风的承风希旨。而李进喜因为换地的事,与周守义产生了隔阂,所以他对为平身上发生的事,如飘风过耳不再关心了。甚至有时候,当别人一提到为平时,李进喜还会或多或少地对他产生厌烦。
邹秀玲则是个心思灵活的人,以林风的家庭条件看,十个为平也赶不上,哪个当妈的不为闺女的终身幸福,而披沙拣金呢?至于冷松,他还是个单纯的小孩子,在他眼里觉得这位林风大哥,很会投己所好。就拿今天说吧,林风大哥特意给自己买了一副很贵的羽毛球拍。在东流村这样的环境里,一没有足球场,二没有篮球框,三没有乒乓球台,也就只能打打羽毛球了。从这方面可以看出,林风大哥还是费了心思的!
今天恰好李进喜一家四口都在,林风既然来了,上门就是客,如今农村人招待客人倒也不费事。今天本来就是改善生活的日子,鱼和肉已经炖好了,无非就是再去李记小卖部,买几样凉菜就行了。
冷松跟林风在河边上打了一会儿羽毛球,邹秀玲便招呼吃饭了。饭菜虽然没有什么特色风味,但是林风看得出,这家人已经把自己待若上宾了,一种满足感激荡着他的心门。饭桌上,林风得到了邹秀玲地重点关照,频频地给他夹菜。李进喜对待林风更是说亲热道的,只有雨杉一直少言寡语。
林风说:“叔叔,这盆风雨兰,还真就是在那场大雨之后突然开了花,真像是大雨唤醒了它,太神奇了!”李进喜呵呵一笑说:“不是大雨唤醒了它,而是花开有时啊。”林风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侧脸偷眼看了一下雨杉,雨杉黛眉微蹙并不看林风,只是无情无绪地低头吃饭。
冷松听爸爸说到这儿,很顽皮地接了一句:“花开终有时,花落亦无声。”雨杉听了,用胳膊肘狠狠地杵了他一下说:“吃你的饭!”李进喜文化并不高,他听不懂这句诗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雨杉为什么杵了冷松一下,他更不知道,这与自己刚才说的话又有什么联系?于是他看了看众人,便憨憨地笑了起来。
东流村的砖厂,正在大干二上地运转着,看上去一切都是按步就班的。砖厂重新开张后,果然吸收了一部分村民进了厂,李卫国和李小忠等人,都来这里上班了,但他们二位对自己的工作并不随愿,业务员和发货的活儿,安排的都是周俊田的亲戚。
而砖厂南侧的这片良田,自从村民们收了小麦后,就正式移交给村委会了。可是仅仅过去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这片良田就已经变得荒芜凋敝、破败不堪了,遍地被挖得都是大坑,到处长得都是荒草!
李进喜家的一亩半地西侧临着河堤,北侧临着土道,而东面和南面,都已被挖了直上直下的深坑。不过坑沿距离他的地边,还保留着四、五米宽的缓冲带,免得雨水大了把土地冲下去,尽管如此也令李进喜捏把汗。谁都能看出来,这是周俊田为了给李进喜施加压力,故意这么干的。李进喜的这片地里种了玉米,棒尖儿的玉米须已经枯干了,叶子也枯黄了,出不了半个月就该收玉米棒子了。而这片玉米地,被四周的深坑荒草衬托着,却显得是那么孤悬浮寄。
李进喜一家人陪林风吃完了饭,正在屋里聊天,这时李进喜的侄子李卫国,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对李进喜说:“四叔!挖掘机已经快挖到你的地边儿上了,快去看看吧!”说完就匆匆地走了。李进喜还从没见过,这位大侄子办事这么匆忙过,便猜到了事态很严重,于是他也匆匆地出了屋子。
雨杉也急着跟出了屋子,冷松也紧随着姐姐跑了出去,一个安静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林风看了看邹秀玲,说:“婶儿,我也去看看!”“不用你去!在家待着吧!”可林风还是出了屋子,三步并成两步地追上了雨杉。
李进喜到了自家这片玉米地前,却见挖掘机齐着东侧的地边,正在进行深挖,如果再这样挖下去,到了雨季这块地就会坍塌下去!李进喜见了当然气恼了,他昂然喝止了挖掘机司机,司机只好熄了火停止了挖掘,并对李进喜说:“我这也是上指下派,你可以去找书记周俊田理论。”李进喜高声说:“好!在我回来之前,你不能再挖一铲……”说完,他就急匆匆地去了砖厂办公室。雨杉,冷松和林风也都跟了过去。
自从砖厂开业以来,书记周俊田、“眼镜周”和张贺,把持着砖厂的事务,几乎每天中午,三个人都在办公室里喝酒,喝完之后就躺在床铺上睡上一下午。他们对砖厂的管理,仅仅是保证没有人来闹事就行了,至于砖厂的财务运营情况,他们除了关心收上来的钱之外,利润与成本的核算,似乎与他们无关。那个信誓旦旦的村长周庆方,在这里是插不上脚的,他空有的一腔的热情,却像东思河水一样付之东流了。
今天中午周俊田三个人刚喝完酒,正在酒气熏天的办公室里,抽着“神仙烟儿”,三个人都没料到,李进喜会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李进喜横眉立目地指着周俊田说:“周俊田!你要干啥?你这样挖坑,我的地还保得住吗?”周俊田假作大惑不解的样子,慢慢地站了起来说:“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啥?咋回事?你慢慢说!”他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抽了一大口烟。“你为啥齐着我的地边挖坑?”周俊田晃着油头粉面的大肉脑袋说:“哦?是这件事啊!咋啦?不是没挖到你地里去吗?”
实际上周俊田把李进喜的那块地,早就视为了眼中钉,今天这么干,就是故意在试探李进喜的底线,他很想早一天拔掉这根钉子。不过他今天顶着点酒劲儿,说的话却有点足尺加二了。
周俊田傲慢不逊地接着说:“你那块地的确很碍事,但是我们仍是尊重了你选择!你说你这是何苦呢?你这是在跟谁过不去呢?你要知道,你种的那块地不是你的私有财产,那是村集体的,只是国家实行了新的土地政策,归由你中罢了!哼!也不知道东流村的这些‘庄稼姥’都是咋想的,咋就这么不识抬举呢……”张贺在一边也嬉皮笑脸地说:“四叔啊,你那块地还挺个啥劲儿啊?快换了就得了!坑还要深挖,说不定哪天下了大雨,就会坍下去……”
此时,李进喜已经被气得火冒三丈了,他哆嗦着嘴唇狠狠地说:“你们……你们再挖一铲试试!我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个地全都拧下来!”听了这话周俊田把眼一瞪,表情轻蔑地说:“李进喜,你以为你是谁呀?是在恐吓我们吗?如果是这样我这就下令继续挖!看你敢咋的!”
李进喜实在忍无可忍了,上前一把抓住了周俊田的衣领子,猛地向前一拽!周俊田这个矮胖子,不由得跟着向前踉跄了几步。这是张贺突然冲了上来,上前架开了李进喜,凭借他年轻有力,把李进喜的胳膊拧住,一下子将他按在了办公桌上!
李雨杉见状大叫一声:“张贺!你放开!”声到人到,她疯了似的扑到张贺跟前来撕打张贺,张贺腾出一只手狠狠地搡开了李雨杉。李雨杉杏眼圆睁,又扑了上来!而张贺一边招架,却仍然死死地按住李进喜不放!
十七岁的冷松从门外突然跑了进来,手里举着一块砖头,对着张贺劈头盖脸就是一下!张贺慌乱间用右胳膊往上一摚,这一砖头狠狠地盖在了他的右臂上!疼得他“嗷”地一声松开了李进喜,紧紧地捂住了右臂。
这时“眼镜周”偷偷地绕到冷松身后,冷不丁地抱住了冷松的后腰,用力往下一摔!冷松被按倒在地,不过“眼镜周”这个笨蛋,连他自己也没站稳脚跟,“扑通”一声随着冷松摔倒了,他肥胖的身体,非常狼狈地压住了冷松,令冷松动弹不得。但冷松手里仍然紧握着那块砖头,挣扎着想站起来!
随后张贺气汹汹地走了过来,对着冷松握着砖头的右手,狠狠地踩了一脚!冷松的右手疼得松开了砖头,下意识地将右手缩到了自己的胸前。冷松被肥胖的“眼镜周”压在身下,但那双愤怒的目光,却放射着怒火,一声不吭地瞪着张贺!张贺气急败坏地,又狠狠地踢了冷松几脚!
李进喜此时像疯了一样,对着张贺猛地撞了过去,把张贺撞了一个大趔趄!与此同时“眼镜周”也被林风掀了个仰面朝天!冷松一骨碌身站了起来,又抓起了那块砖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对着“眼镜周”的脑袋狠狠地掷去!把“眼镜周”吓得连滚再爬,砖头从他的头顶上“嗖”地一声飞了过去,“啪”地一声砸在了他身后的墙面上,在墙面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印,这一下把“眼镜周”吓了个魂飞魄散,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时周俊田站在一旁大吼一声:“别打了!”这时从门外闻声跑进来四、五名砖厂工人,这才把双方拉开。张贺的右臂已是皮开肉绽、血流不止,他拿了个毛巾把右臂裹了起来,冷松的右手也出了血,他试着伸张了几下,冲冠眦裂地瞪着周俊田三个人!
周俊田不愧是老奸巨猾,他瞬间就镇定下来,假慈假悲地对李进喜说:“四叔,你看这场误会闹的,两个人都受伤了,先带冷松去包扎一下伤口吧。挖地的事儿暂且搁下,我不让他们挖就是了……”李进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 这种人就是打不疼!只要把他打疼了,他也就老实了!李进喜连哼都没哼一声,带着三个孩子,气冲冲走出了砖厂办公室!
李进喜来到自己的地头上,对着那个挖掘机司机说:“你把刚才挖去的土,再给我填回来!不然我砸烂你的挖掘机!”挖掘机司机见到这四位怒不可遏的样子就能猜想出来,刚才一定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鏖战!因此他没敢吭声,也没敢启动挖掘机。等李进喜四人离开之后,挖掘机司机就接到了周俊田的命令,今天停止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