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曙光
张平安跟着叶知雨走了。他不在乎叶知雨要把他带到哪里,只要能报仇就行。他活着已经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报仇。
客栈中的穆南风已经醒来。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任听秋。任听秋双眼通红,显然哭了很久。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昏迷后发生的一切他都已经清楚。他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他一直独来独往,直到在长亭遇到了任听秋,直到后来余仓穹赠了他七星剑,直到舒开玉三番五次把他从死亡的边缘上拉了回来。可直到如今,他对眼前的年轻人却几乎一无所知。
他艰难地站起来,拿起剑就往外走。雪后的地面上还散发着寒气。穆南风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孤独,一种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孤独。这天大地大,他又能去哪里呢?
舒开玉、戚长空、戚若英都站在门外,他们似乎在谈论着什么,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他真有些羡慕舒开玉,这个人似乎到哪里都能很快交到朋友,而且似乎从来也不会有烦恼。
他握着剑走出房门。不知怎么,他突然希望舒开玉能和他说点什么,能让他留下来。可平时话很多的舒开玉此刻却像是变成了一个哑巴,而且是一个瞎了的哑巴。不仅舒开玉瞎了,其他两个人也都瞎了。
穆南风是一个骄傲的人。别人既然看不到他,他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的。”就在他即将走出客栈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说道。
“我知道了。”从前喋喋不休追着他问话的舒开玉此刻却只是淡淡地答道。
一种从没有过的羞愧从穆南风心底升起来。他再不想多说一句话,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我跟你一起走。”
就在此时,一个坚定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穆南风不由得心里一紧,因为他知道说话的人正是任听秋。
他曾无数次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带着任听秋去什么地方,不管是哪里,只要身边的人是她就好。可是此刻听到任听秋这样说的时候,他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因为此刻的他真的无处可去。
“只要你能帮我报仇,无论你带我去哪里都好。”任听秋认识穆南风,也清楚穆南风的剑。尽管她知道穆南风曾经想刺杀她的父亲,可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现在的穆南风无疑已经被抛弃。
听到任听秋的话,穆南风本来是应该难过的——她要跟他一起走不过是另有所图,可穆南风却感觉很温暖。这就如同是一个对人生没有希望的人,突然有了一件需要去做的事。被需要何尝不是一种希望呢。
可穆南风却没有回答任听秋,他只是在客栈门口停顿了一下。任听秋稍作迟疑便跟着追了出去。
“你觉得这样会有用?”等他们走出了客栈,戚长空转身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总得试试。”舒开玉叹了一口气。
他们都知道,此刻的穆南风已经是这局棋里的一枚弃子。他已经万念俱灰,能拯救他的只有他自己。如果还有别人,那个人一定是任听秋。这些在穆南风醒来之前舒开玉已经对任听秋说过。与此同时,任听秋想报仇是真的,她对穆南风有好感也是真的,所以在得知穆南风并没有参与刺杀自己的父亲后,她不禁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些窃喜。
“你为什么要如此关心他呢?”任听秋也问了舒开玉一个问题。
舒开玉只是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解释。
“你真的只是希望他能重新选一条路?”他们走远后,戚长空又问了一个问题。
“肯定还希望能有意外收获。”戚若英抢着答道。
“哈哈哈……”戚长空听到后不禁大笑,笑声里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狡诈。
“对了,杀死楚恒舟的是阎罗掌。”舒开玉没有理会戚长空的笑声,突然换了话题。他对阎罗掌实在有些担心。
“阎罗掌。”戚长空意味深长地重复着。他最近一直在练自己的剑,刚好缺一个强劲的对手。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戚若英问道。
“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舒开玉却是不慌,又恢复了往日那种愉快的样子。
“等谁呢?”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已经来了。”
院子里果然来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殊流。
舒开玉曾问过沈殊流,楚恒舟死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当时沈殊流的回答是,“有,就是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这是一句很奇怪的话,却包含了很多意思。舒开玉想不通,所以他只好等,而且他断定沈殊流一定会来。
“你知道我会来?”
“我知道。”
“你凭什么?”
“因为你是沈殊流。”
沈殊流笑了,舒开玉也笑了。
“我知道韩墨说了慌。”沈殊流不再废话,直入主题。“这世间没有人能把大哥一招毙命。只要不是一招毙命,他就一定会给我留下一些交待,哪怕只是仅仅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舒开玉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沈殊流继续往下说。他也没有问沈殊流为什么如此肯定。有些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根本不需要问为什么。
“那他为什么要说谎呢?”倒是戚若英急不可耐。
“阎罗掌是一种需要花时间去练的功夫,没有几十年是不会有所成就的。”沈殊流似乎答非所问。
“你的意思是,韩墨就是杀死楼主的凶手?”舒开玉若有所思。所有人中能有机会练成阎罗掌的只有韩墨,何况他还说了慌。
“那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问话的依然是戚若英,可这次却没有人回答她。
“任庄主似乎也是死在自己人手中。”舒开玉又一次换了话题。
“嗯。”这次沈殊流的回答更简洁了。
“那次穆南风受伤时,他在巷子里追了最远,而且他当初似乎没有用尽全力。”舒开玉边说边把目光转向了戚长空,“他们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呢?”
远处的曙光中,似乎又多了一层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