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学习之子张篇19--24-02
【原文】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
【白话】别的贤者,就像是丘陵,还能超越过去;仲尼,就像是日月,无法超越过去啊。
【思考之三】子贡为什么会视夫子如日月?
前面说,叔孙武叔说“子贡比他的老师孔子还要有贤德”,我们说这是凡夫俗子的认识,就好比刚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尚在认字阶段,只能认识简单的“人、口、手”之类的字,这个时候,你给他讲量子力学、纠缠理论,他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子贡接下来说,“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别人的贤德就好象小山丘,还可以逾越翻得过去;而仲尼的贤德,简直是天上的太阳和月亮一样,是不可以逾越的。
孔子的境界,如果我们不在与他等同的高度,是永远无法理解的,就像我们无法理解日月的高度一样。颜回在孔门弟子中,是最深得孔子赞赏的一位,但他面对孔子的道德学问,还是感叹说:“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孔子的道德学问,越是瞻仰越觉得高不可攀,越钻研越觉得深不可测。看看似乎在前面,忽然间又到后面去了!颜回又说:“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虽然我们用尽了才智,孔子仍然像一座高山矗立在面前,虽然想紧跟他的步伐,却找不到前进的道路了!天天跟在孔子身边最有成就的学生尚且感到无法完全贯通孔门心法,2500年后的我们,岂敢轻描淡写呢?
唐文治先生曰:“圣道与日月争光,子贡可谓善赞圣人矣。”圣人的道足可以与太阳、月亮争夺光辉,子贡真是善于以比喻赞美孔子啊。陈祥道曰:“及武叔之毁仲尼,则譬之以日月,以言其明而不可知也”,子贡以日月比喻孔子的道德文章,是极言孔子思想的光辉灿烂无比。
《中庸》说:“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孔子心目中最崇拜的古圣先贤就是尧、舜、禹、文、武和周公等等。孔子的思想,都是学习他们、效法他们,从他们那里得来的,而且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都是只传述古圣先贤的礼乐文化,而不是自己创作的。所以尧舜文武等就是我们的先祖,代表了华夏人的基本思想,孔子集大成而成究竟圆满。
尧舜文武之道所展现的内涵是什么?它的思想高度是什么?它对中国人的影响是什么呢?孔子最重要的贡献,就是“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著春秋”,使《诗》《书》《礼》《乐》《易》《春秋》“六书”成为“六经”。我们发现孔子的一生,还有一部经典完全是由他老人家教诫弟子的经典——《孝经》。《孝经》中所受教的弟子是曾子。在孔子门下,真正地能够得到孔夫子心传的是颜渊,颜渊很不幸死得早,后来真正能够传孔门心法的、流诸于后世的是曾子。其实《孝经》中所诠释的关于“孝”的内涵,可以说它代表了中国人的基本思想,也代表了孔子思想的高度!
《论语·述而篇》——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道、德、仁、艺四者,可以说是儒家进道的次第。孔子的思想高度,最终诠释的是道与德的内涵,但它体现在修仁得仁的果位上,“仁”处于核心地位,上通“道”与“德”,下达于“艺”。所以儒家思想的核心,通常会落实在“仁”字上。
皇侃《论语义疏》曰:“世人逾丘陵而望下,便谓丘陵为高。未曾逾践日月,不觉日月之高,既不觉高,故訾毁日月,便谓不胜丘陵,是自绝日月也。日月虽得人之见绝,而未曾伤灭其明,故言何伤于日月也。譬凡人见小才智便谓之高,而不识圣人之奥,故毁绝之。”世间人爬上丘陵往下一看,就说丘陵是高的。但是,人们从未登上日月,就不觉得日月有多高,既然不觉得日月有多高,就会肆意地诋毁日月,而妄言不如丘陵高,这是自绝于日月啊!日月不会因为人自绝自弃而不再照耀他,所以根本不会由于人的诋毁而受到任何伤害。就像凡夫见到小小的才智就说这高得不得了,反而不认得圣人的高深奥妙,所以才恣意地毁谤、弃绝圣人啊!
孟子说子贡是“智足以知圣人”,清代学者熊赐履《学统论》这样看子贡:“孔门聪明颖悟,颜渊而外,莫如子贡。生平谊笃于师,知足以知圣,求之七十子,未之多见。晚年造深学进,与闻一贯之旨,独契性道之妙。”说子贡是夫子弟子中除颜回以外最聪明的了,他和夫子的感情很深,又有极高的智慧,所以跟随夫子的时间越长,对夫子的心意越能了解。其实,子贡对夫子功德的体知也是经历一个漫长的过程。《论衡·讲瑞》上说:“子贡事孔子一年,自谓过孔子;二年自谓与孔子同;三年自知不及孔子。当一年二年之时,未知孔子圣也,三年之后,然乃知之。”子贡是个自视甚高的人,最初开始跟着夫子学道时,也曾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不比夫子差多少,甚至在某些方面,夫子还不如自己;但跟在夫子身边时间越长越发现夫子实在是深不可测、高不可攀,哪里是自己这样一介凡夫可以超越得了的?最初一两年还不知夫子是圣人,三年之后,则越来越笃定夫子必是圣人。
圣人的境界到底是怎样的呢?《孔子家语·五仪解》孔子说:“所谓圣人者,德合于天地,变通无方。穷万事之终始,协庶品之自然,敷其大道而遂成情性。明并日月,化行若神。下民不知其德,睹者不识其邻。此谓圣人也。”圣人,他的德行合于天地,他会随着时节因缘的不同而变通无碍。他能够穷究万事万物终始的规律,能够使万物自然协调,能够把他的大道传布于天下,使天下人自然地朝着美好的德性方向改变自己。他的光明与日月同辉,他的教化影响力也很广大、深远,宛如神明。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德行如此深广,即使见到他,也不知道他的本地风光。因为为了接引大众,与大众相亲相和,他会遮掩他的功德,外表看起来似乎与大众没有什么不同,但实际上他的智慧德行已经到达凡人难以想象的边际。所以,越是伟大的人,越会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人们也越是难以辨识他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圣人。
这就难怪叔孙武叔说“子贡贤于仲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