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邮箱里收到了改革方案,工作量和不确定性突然成倍增长。为了配合改革方案修改的一项制度,改到了晚上十点多钟。
回家的路上在听《从熊口归来》,法国女人类学家在俄罗斯做田野的时候,被熊啃掉了半张脸。在康复的过程中,她从观察者变为观察对象,她清晰甚至过分敏锐地捕捉到了周围人与她无形的区隔,作为一个“异类”,也第一次感受到种种“正常人”未加审视就默认的社会秩序。在她的人生突然进退失据时,“我失去了我的位置,我想要寻找一个中间地带,一个能让我得以重建的地方”,她如是说。
当我听到“位置”这个词的时候,突然觉得此刻——刺骨无人的冬夜+小电驴上+穿得像个熊+双眼充血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忙什么的——我,正处在一个神奇的交界面。
这个交界面,就仿佛某些烂俗电影情节里的镜子:主角触摸镜面,手指却直接穿过镜子,主角困惑地慢慢走进镜子,却发现镜子里有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觉得此时我就在这个交界面上,因为我同时能看到“镜子里”和“镜子外”。
镜子外是今天遗留下来未完成的工作——要修订的制度、要面对的新领导、要思考的新岗位、要准备的会议发言、要写的周报、要参加的培训。
镜子里是我自己的生活——因为自身境遇而哭泣,购物的时候三方比价抠抠搜搜,喝到好喝的咖啡,家里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碗筷和行李箱。
镜里镜外两个世界的逻辑是如此不同,可以说是截然相反。我和那位女人类学家一样,“失去了我的位置”,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好像总是“被困在”某个位置,而不是我“选择站在”某个位置。比如,当我在镜子外,我就会一直沉浸工作而没法享受生活,当我在镜子里,我就会沉迷琐事和情绪没法投入地工作,仔细剖开看我的每一天,似乎都会被随机困在镜子里或外。我的两个世界无法丝滑切换转场,一旦进入其中一个,就会几近抛弃另一个,比如今天我改制度的时候就在钻牛角尖,完全忘了其实应该早点下班早点睡觉这回事。
我想起我和咨询师对这两个世界运行逻辑的比喻——一个是钢铁砖块,一个是蔷薇百合。咨询师曾建议我建立自己的掌控感,如果实在不想辞职的话,就要把两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分开,尤其要重点保护自己世界的规则,它们容易被侵入和污染,不要让钢铁砖块的冰冷层级太多干扰我的内心秩序和生活自由。如果我辞职,那就更好了,因为这钢铁砖块的世界,是我打心底里厌恶的东西。
而现在,区分这两个世界的秩序,并小心保护自己世界的秩序不被污染,这件事我没有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