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在条件不太好的农村,小时候的我,没少和各种小动物打交道。
那时候,有一种比米粒还小的,叫做头虱的动物,给我们带来了不少的烦恼,。我们的头皮,是它们的草原,一根根的头发如同柔软纤长的草枝,它们穿梭其间,从头屑中吸取营养,吸食血液,它们在这片乐土里繁衍生息。它们产下的卵,也叫虮子,如同固体状的半透明水滴一串串地挂在黑色的纤草上。
游走于草丛,不可避免地要翻动草枝,头皮的异痒,惹得宿主不爽,所以时不时地会引来一场场灾难。我们熟知的小强,很多时候都是终结于鞋底板,而头虱,它们生命的终结点,则是小小的指甲盖。
一年级时候,班上有一位女同学,有着一头浓黑茂密的头发。对头虱而言,那就是理想的天堂,肥沃而又隐蔽,所以它们的家族香火相当旺盛,且个个都健硕肥大。
课间休息时间,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在这位女同学的头上寻找头虱。随手扒开一条纹路,就有一两只头虱出现在眼前。那小东西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露而惊慌失措,迷失了方向,再加上小短腿拖着肥大的肚子,行动也不太灵便,很快就被我的一记泰山压顶给灭掉了。啪的一声,瞬间,血肉崩裂。
在此之前,我只是单纯地享受着战胜这种弱小生命的快感。然而,当一位同学将一只头虱放到我的头上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只头虱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地建立了属于它们自己的王国。才几天,它的子孙们就开始横行于我的头顶,痒,让我苦不堪言。从此,对付自己头顶上的那群家伙就已经够我折腾的了,也就再也没有心思帮那位同学除害了。有时候,右手顺着异痒抓过去,手指头便能碰到一个小小的肉团团,拎出来放在摊开的左手掌心,于是这个小吸血鬼便带着它圆鼓鼓的肚子在掌心团团转。迎接它的当然是我的拇指指甲盖。
虽然我们的力量远大于这种小生命,但是怎奈敌方虱多势众,这样的一对一战斗,想要赶尽杀绝,几乎是没有可能的。忍无可忍之际,必须来场痛痛快快的大规模的猎杀。为了防患于未然,将生命扼杀于摇篮中,那些趴在头发丝上的虮子,当然也无法逃脱被成群歼灭的命运。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用来围剿头虱的一种主要工具,就是篦子。那时候,除了日常梳头的梳子以外,每家每户都备有一把篦子,由此可见,当时头虱的猖獗已经足够引起人们的重视了。
将篦子紧贴头皮,从发根到发尾,额前,头顶,鬓角,头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要照顾到,如同渔夫布下极细密的网,誓将水里的鱼虾一网打尽。往往篦子一顺带下来,就有几只头虱被筛了出来,将整个头细细梳理一遍,大部分头虱在劫难逃。
将这些战利品都集中到一起,用纸包了,点燃火柴,噼里啪啦的声音,犹如小型的鞭炮。
然而使用这一招,头皮难免被拉得生疼,能带下来的不仅仅有头虱,也有连根拔起的头发。而且这一招也很难完全斩草除根,因为每次只能收拾一小块地域,总会有些漏网之鱼,过不了多久,头虱家族又渐渐恢复了元气,卷土重来。
所以,无奈之下,我们只得使出了比较阴险卑劣,为正人君子所不耻的的一招:投毒。那时候我们常用的一种专门对付头虱子的药,如白色粉笔,也有狠一点的,直接上敌敌畏。洗头之后,将头虱药碾成粉末, 涂到头发上,或者直接用敌敌畏的稀释溶液清洗头发,然后用塑料布紧紧包裹。
敌敌畏在农村是常见的一种农药,非常猛,不仅能除百虫,也能毒死动物和人。照说,只要敌敌畏出场,小小的头虱将绝无生机。但是因为头被包裹着,感觉很不舒服,一般的孩子都会悄悄将塑料布弄松一点,或者时间未到就揭开了,这样就给了头虱们一线生机。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头虱以极顽强的生命力告诉我们,要消灭它们,绝非易事。在以上两种方法都不能凑效的情况下,有些不堪其扰的母亲干脆给女儿剪个寸板头,这样对付头虱就轻松多了。也有极少数母亲为了永绝后患,彻底破坏头虱的生存环境,强令女儿剃成光头。
就在这与头虱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我们渐渐长大,而这些小东西不知何时渐渐地消失于我们的生活中,再也难寻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