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我正在写日记,你爷爷的电话过来。张口,他问的是:周周回来了没有?我说还没呢。他说去了这么久。然后,他切换了话题,通报他这些天的情况。煤气灶,说是他们初二去买了,初三有人上门来装好了,他们都在。不是以前我买的简易的那种,跟我们家里现在用的差不多。
我们的是嵌入式的,他的要放在台面上,我试着问清楚这个,终于还是没能想象出来它长什么样,虽然他告诉我它中间有个框框,框框的下面长了几个脚,它就是靠这几个脚站稳的。他说起师傅告他要注意台面的卫生,为此他特意准备了一块抹布。那会,我正站在厨房,看着我们家的灶台,可以想象:回头,他的会比我们的要干净。
又切换一下,他说起身体情况。关于血糖,他没说、我忘问。关于体重,还是上次他报给我的数,看来少了两公斤是确定了的。关于早上起来的时间,移到了七点多。我一听,说他的生物钟算是回复过来了。再问问,下楼去活动的情况。
他说是初五出了躺门,去了什么地方买顶帽子,他说他没有跟小爸爸说,省得让人家有想法。他说他走了一个来小时吧。我一听,估算下那距离,说他这算是基本恢复到以前了。他倒变得谦虚了,说还是有点虚,说是多亏了那根棍子。我听了,说杵根棍子有啥关系,自己觉到舒服就好。他说那倒是。(以前,他或还会觉得这样不好意思的,现在看来务实许多了,我以为)
再切换一下,他说起阳台上的花,那盆你选的花,他说他忘记了它叫什么名字,我说是海棠。然后,他开始说起海棠来,那些开了的花,都被老鼠吃掉了。剩下的不多的花苞倒是还在。他说他特意做了试验的,大概他先就发现花少了很多,然后挪了位置,把那花盆,然后夜里他听到了动静,然后回头发现开了的花都不见了。
我听了,以为是天方夜谭,哈哈大笑:这个倒好,白天你欣赏完花,晚上就轮到老鼠吃花,配合很默契。我难以理解老鼠吃花,他倒以为这个也好解释:一来那花可能有特别的甜味;二来老鼠什么吃的也找不到,就只好吃这个了。我问他,那茶花有被吃吗?他说没有,说映山红也没有。我推测或是因为海棠花朵较小?他说不是,老鼠才不管花大还是小呢,要是想吃的话。想一想,他说的确实在理。
我们还聊到了他的听音乐,他说每天是听一个小时吧。他说他想听的湖南花鼓戏什么的,调到了,偶尔能够听到一首,然后就老也找不到了。他又说听了好久,保不定又会跑出一首。我一听,让他要哥哥给他弄弄,他好像说是哥哥也搞不定。然后,我推测到这些曲子都是保存在那里了,只是播放有些随机,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暂时看来是不受控的。似乎这样也挺好,让他总能够听到些新鲜的曲调。
聊了这一通,听他的笑声一通,感觉很好,就像笑能传染,还有惯性。几个小时之后,我在外面晒太阳,缓缓地走着。栏杆边上站一位小伙子,他面前三两米远处,站一位妇人,手里拿着手机,正在准备给他拍照。他跟对面说话:随便按一下,就好。那位妇人还在伺候小屏幕呢,笑着走近两步,对她说:我给你们两个拍两张吧。同时看向他,他没说什么,她笑着把手机给了我。她们两个并排靠拢地站在一起了,我给拍了两横两竖,递过去。他一面接过,一面笑着点头哈腰:谢谢,谢谢。我转身走开,笑着:举手之劳回报超厚。
料想:这是一对母子。料想,被拍下的这些,会保存在某一处,记录下来她们两个站在一起。与那单独的他和那单独的她的两张照片相比,有更多的纪念意义:在两个人的合照里,显现出来的,不只有她,不只有他,还有她和他两个在一起的相互配合。
没有检视我拍下的,没有细看面前的两个,无论是本人还是屏幕上的画面,我只是隐约觉到了两个人站得很拢、两个的脸上带着微笑。可以想见:她们两个的靠拢和微笑只是她们相互关系的展现。
爷爷电话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写头天晚上的聚会。席间,有人问我边上的A的老家是哪里,这一问把她问愣了,她说她没法回答,理由是她的爸爸和妈妈来自不同的地方,她随着父母又在几个不同地方待过。然后,有人说以出生地为准吧。她能够清楚无误地报出地名了。然而,她的父母只是在那待了很长一段,大概是一个大院。如此以致于,到她读高中了,她才能说些当地话。这话她可以说给外地人听,却绝不好意思开口用来跟本地人对话。
她说的时候,我在想着我自己。晚点,我会有机会说出我的老家是哪里,我以为是很随意地一个交待,招来的回应有些意外。G站在他的位置上,双眼瞪着我,好像是我说出的让他大吃一惊。然后,会轮到我大吃一惊的:他和我来自同一个县。
然后,会让旁人有些惊讶的:我走过去告诉他我来自哪个镇,他告诉我他来自哪个镇,他说的我没有一点反应,说白了:他说的我根本没能理会,旁人有道:看到,你们两个的接头失败了,没有对上暗号。说的有些道理。
不管怎样,我问清楚了他说的那两个字怎么写。不管怎样,我回头一再地打量他,从他的面容上找到了我以前以为的湖南人的特征,我当时说的是他的面部骨架很有些像我某位同学。后来,我会想到也像另外的这位、那位同学。最后,我会想到也像我自己。
后来,在回来的路上,我在小屏幕上查看了地图,找到了他说的那个镇子,以前我不知道,这下我知道了。这就似很久以前,在开放的办公区域,我听到一位同事在讲电话,他用的是什么语言?我好像一个字也听不懂,回头好奇地问他,他说出县名,我一听跟我是绝对老乡,再问他是哪个镇,他说出名字,一个我以前并不知道的地方。
同县不同镇,让我想起来那次和你爷爷一起去见的一位爷爷,他们两个是同县的,那位说出来一个镇名,当时我不知道在哪里,后来也是去查地图,找到了那个位置。说起来,有点意思:先那位和第三位同过学,后来第三位与你爷爷是同学,再后来他们三个成了同事,你爷爷还和这位爷爷是室友,在你爷爷刚参加工作的那头两年里。
后来,在我写完日记的同时,我收到了这位叔叔给我的留言,他写出了他来自的那个镇。回他:记下了。以后得机会,听你的故事哈。我想的话,这是一个约会,指向未来的某一天;这是一个期许,让自己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不紧不慢,它来到的时候会是那么自然。
播江离与滋菊,愿春日以为糗芳
---2023年0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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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写的文字,在20220802的这个早上,想起来要以卷积的方式与新的文字交织在一起。过往随文的附图,就不去管它了,去掉好啦。对于自己而言,最有味道的,始终是文字。一天一篇吧,读一遍,修订下错别字(若见到)。)
拂拭尘埃(二十六) 2020.04.22
阴着的早晨,路过一片停车场,见到那只鸟,嘴巴里叼着很多的小草,从左往右、由低往高地横飞过去。跟随着它的身形,见到它落脚在了眼前的一棵树的枝桠上,停下来看着它。它又飞起,落在了邻近的另一棵树上。还是看着它,见它又飞起,飞到不见了。好像又还在那里。
循着它飞去的方向走上前去,它先前在的那棵树的背后,有一个高大的路灯柱。公路上,穿行的车辆,在眼前晃动着。路灯柱上的两盏灯上都布满了小草,它正在左边的那盏灯的顶上逗留着。有一阵子,它的身子隐没在了自己视角的死角,然后它又出现,空着嘴巴,跃立柱顶。
以前我们也见到过一次,它这种鸟在草地上叼了一把草,然后飞走了。这会所见的,正是那鸟那次飞走的方向。那次,还不知道它的名字,虽然知道见到它们已经很多次。好多次,它们都是两只在一起,或在草地上,或在草地边上的树上。小黑从它们附近经过,总会引起抗议。
它们站在树上,明显地冲着小黑叫喊着,有时甚至于做出俯冲攻击的样子。虽然有时候,的确是小黑把它们吓到,让它们从树下的草地躲避性地飞到树上;但是大多的时候,它们本就在树上,小黑也没有表示出对它们有半点意思。这会见到它,已经知道它的名字叫:黑领椋鸟。
在屏幕上见到这个左边木右边京的字时,我们不知道它该读着什么。依照认字认半边的基本准则,没能拼出来,就索性复制到搜索栏里。正要放一段介绍这种鸟的小视频,周周大声喊等下。她手里拿了一本字典,她说它可能读凉。我想配合她,但还是偷听到了屏幕上它的发音。
迟一点,她真的找到了,在字典上。小小的得意,她跑过来,念出了正确的读音。虽然是先已知道,还是与她一起笑,恭喜她。很多次了,脑袋中一直会想起这样的一种,有些像鸽子的鸟,但是总不知道它的名字。那一天怎么能够将它的名字与它的真身对上号的,已经想不起来。
发现了它在一盏灯的顶上搭窝,令自己觉到兴奋和高兴。一路往前,听到了身边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又熟悉又好听的鸟鸣。忍不住抬起头来,在这些树中寻找,边听边走,边走边看。最后见到了一只大的黑鸟,站立在一根光秃的粗枝上。停下来,仰头想要将它细细打量。
它立马飞走了。见到了它的尾巴展开成了相当宽的楔形,见到了它全身的黑,毫无疑问它不是八哥,这再一次令自己觉到兴奋和高兴。之前有一个下午,阳光明媚,走进小公园里,我们在小径上转圈。树林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又熟悉又好听的鸟鸣,如同这次,那声音既嘹亮又深远,
布满整个空间,难以确定它在哪里唱着。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它。走向小公园的中心处,那儿有一棵树,两根并立往上升的主干,很是优美。在树的接近顶梢的部位,在茂密的树叶的掩映中,见到了一只全身黑色的鸟。那好听的歌声正是它唱出来的,它看上去像乌鸫。
指给周周看,我们都觉得它是乌鸫,又都存有一点疑惑,如同周周所说的:乌鸫好像没有这么大个。它静静地待在那里,它用心地在那歌唱。看了一会,它稍稍地挪动了一下位置,跳到了另根树枝上,见不着身形了。我也稍稍地挪动了一下位置,又见到了它,见到了它站立的侧像。
在那里,站了很久,听了很久。想要看到它起身飞走,想要在它起身飞走的时候,看看它是否会显现出两片白羽。身边,一辆又一辆的婴儿车,有很多的婴孩,在大人的陪护下,在地上玩耍着。仰着头,听它在那儿唱着。那种声音已经吸引了自己很长一段时间,想知道是谁发出的。
好多次,想要周周帮自己找到,发出这种声音的鸟。每一次,都因为自己根本无从将这种声音,描绘给到对方,所以只能是半途而废。这一次不一样,站在那里,指着它在的方向,听着它发出的声音,可以清楚无误地告诉周周,就是这种声音,是以前我想弄清楚是什么鸟发出的。
她听了一会,走开了,也许是找猫去了。我继续留在那里,听着,看着。身后传来了一个小孩的声音和一个老人的声音,那小孩在逗一个狗狗玩,那老人陪着她。回过头去看,见到了小黑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在喘气。它先前不知跑哪去了,它什么时候跑来这里,自己根本不知道。
没见到小黑的时候,可以专心看那鸟,听它唱。见到了小黑后,只好转移注意力,把小黑带开,以免它什么时候兴起,去追赶在地里玩耍、跑动的小孩,把人家给吓着。那鸟还站在那里,转一圈再回到的时候,它已经不在。留下小小的遗憾:再待多一会,就能看清楚它是不是八哥。
同样的歌声,由这只飞走的全身黑的鸟发出,再一次佐证了先前的乌鸫的推测,并且根本地排除掉了八哥。可喜可贺。虽然是再一次,觉到它飞走的模样,比平时我们所见到的飞到地上的乌鸫要显得大个很多。也许,那只是视角问题:被仰视的,总显得高大;被俯视的,总显得矮小。
再走,空中传来了黑领椋鸟的叫声,谈不上好听或者难听,算得上专属。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去,见到了它在一根电灯柱的顶上。下意识地以为那根电灯柱有它的窝在,它已经飞去更远的地方。那个顶上看上去干干净净,不见一根草。那个下午,在那只黑鸟飞走后,我们决定打球玩。
小区里新增了两个兵乓球台子,周周想试试这个,就让我回家去找球和拍。我们从来没有打过兵乓球,虽然知道这两样家里是有的,要找到可不是件容易事,和她约定先:要是我找不到呢?你一定要找到,实在找不到,你就下来找我。上去翻箱倒柜,总算是找到了球拍,球实在找不着。
只好下楼,正嘀咕着,这会她不知在哪里,她从大路上滑过来,真巧。那天晚上,在她的要求下,去把球买回来。试一试,球和拍相撞。试一试,用拍把球击向墙面,往复来回。她在里面写作业,我在外面玩球。球撞击着墙面,发出一声一声的响,问这会不会影响到她,她说不会。
后来,我们去到了球台上打球。后来,本是不会打兵乓球的我,见到了更是笨手笨脚的她。她那样子,让我联想到她初学走路的时候。站在球台两边,我们两个在一起,玩着玩着,她觉得很累;玩着玩着,我觉得好笑。后来,不打球了,在边上玩器械。后来,来了一对老年男女打球。
他们两个打得挺好,男的不动声色,女的嘴巴不停。我们站在不同的角度,看着他们。那个女的脸上挤眉弄眼的神情,总让我忍俊不禁。我笑的时候,在远处的周周也跟着忍俊不禁。两个人脸上都在笑,都在挤眉弄眼,又都不让笑声发出来。看他们打球是种欣赏,更像是上体育课。
我去到了周周的边上,场地上来了一个男孩,比周周大一些。他也在看他们打球,他说怎么老年人都喜欢用短拍,他自己喜欢用长拍。他说那个老爷爷打得比较稳。他问地上的那只狗是谁家的?不知道他说的那只狗在哪里,周周示意我们的眼前,趴在地上的那只狗。那是我们家的。
有一阵子,我都忘了小黑的存在。小黑在的那位置,正是自己稍前从那离开、来到周周身边的地方。后来,我又在家玩球击墙,这一次比上一次进步不少,把数字报给周周听,她在里面应和着:你不是做假吧?笑笑。再后来,连着很多次,数字都是个位数,或者不超过二十。周周听到了,
追一句:你是心虚吧?哈哈。再后来,我的数字又上去,过了一百。她听到了,追一句:什么时候,过两百?呵呵,这嘴巴。忍不住想起她不知道怎么握拍,在球台前,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样子。她说早知道,还不如打羽毛球。她早已经忘了,开始打羽毛球的时候,她那笨手笨脚样。
我喜欢上了,在家玩球击墙。一个人面对着墙壁,让我想起了读书的时候,一个人面对墙壁,把足球踢过去,等它弹回来,又再一次踢过去。一个人面对着墙壁,让我想着在屋里写作业的周周:兵乓球弄出的每一个声响,她挥动球拍的每一次笨手笨脚,都让她越来越熟悉这个小小球。
那不认识的鸟,在一次又一次地观察下,终于会变得认识;那不认识的树,在一次又一次地观察下,终于会变得认识。那不会玩的球,在一次又一次地玩之后,终于会变得能玩。那些原本陌生的人和事物,在一次又一次地接触后,终于会变得熟悉。这样一个过程,何尝不是成长的游戏?
阳台上,花盆里,含羞草,新长了四片叶。这样一个过程,何尝不是生命的本意?完成于2020年04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