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被“游园惊梦”几个字所吸引,看了这部2001年由杨凡导演的同名电影,当时由王祖贤、宫泽理惠、吴彦祖联袂主演。
一直都觉得王祖贤很美,妩媚中兼有飒爽,美得有力度。一如在这部戏里,她已不是那小倩式的哀伤凄美,她变成了一个叫荣兰的江南女子,有了很多层面的美与矛盾。
荣兰有两种面孔,或者说两种灵魂。一个她爱穿长袍马褂,爱穿西服,唱戏文时也爱反串男角,呈现出这个角色洒脱的个性与心底的男儿志向;另一个她着素雅旗袍,会数学、懂英文,是一家女子学校的老师,这又是她很女人、很清雅的一面。
我们不妨再想像一下,在中国30年代的苏州,也叫荣府,也很显赫,但也难掩日渐衰颓之气象。而荣兰,这个从日日笙歌的大家庭分支里走出来的渴望新气象的女性,她的内心必是明丽又复杂、坚强又彷徨。
就像她在剧中的独白,父母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物质,只留给她一个进步的思想,或许这也注定了荣兰这个角色的痛苦,虽为女儿身,却有男儿志,但在军阀混战的时代,一个女人最终该何去何从?
所以荣兰这个女人你看不到她为己描眉抹唇的样子,手中常与她相伴的反而是香烟,无论是着男装还是穿旗袍的时候,但另一方面也是这个角色的魅力所在,一个女人的内心感到困惑、迷茫时才会与烟相伴。
两个女子的相互取暖——
如果把人生也比作一场游园的话,与翠花(宫泽理惠饰演)的相遇就是荣兰的生命花园里第一次的惊梦,得月楼那个艳丽又清寂的头牌歌女;没想到后来这个美丽又寂寞的女人成了荣府的五姨太,也就是荣兰的表嫂。
当这个如黛玉般敏感又谨慎的翠花意识到自己嫁进荣府并不受待见时,一切已无法回头;在当时的社会,身为歌女纵是再红好似也没有安全感,然而一副好歌喉却是立身之本,一旦做了人家的姨太太,再耀眼的美丽也似无根之水。
眼见昔日里的一颗珍珠光泽渐渐退去,性格疏朗的荣兰在翠花生日那天,将自己扮成昆曲中风雅少年郎的模样;那九曲柔肠的唱词,那眼波流转的明媚,那顾盼神飞的姿采,令翠花在黯淡的生命花园里瞥见了一道曙光。
是的,或许表面看来这也很像一个女同的故事,但只要稍加品味,它只不过是两个性格迥异的女人在一见如故之后相互取暖、惺惺相惜的一种美好。从此在姹紫嫣红开遍的庭园中,荣兰和翠花,这两个内心同样孤寂的女子望见了彼此心灵中同样柔软的东西;表面上或许是昆曲,说到底还是生而为人渴望知音、渴望被理解、被关怀的精神需索,那一份不走入园中,又怎知春意如许的惊艳与认同。
爱是一种慈悲——
只是,事情总会有变化,总会有新的人物要登场,当那个叫邢志刚的男人的出现(吴彦祖饰演)就打破了这两个女人之间的岁月静好。
荣兰与他的相遇看似平静,但电光石火间早已暗流涌动,她素雅简静,他俊朗挺拔,初见时的美好是彼此心知肚明的。
邢志刚也是个很有意思的角色,在整个电影里的存在感并不强,台词也极少,但他似乎什么也不用说,就往那儿一站,对女人都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如果说第一次的惊梦让荣兰看到了美,这第二次惊梦更让她看见了自己,或者说唤起了自身固有的女儿情思。
对荣兰来说,翠花的安静美好是一个可以安顿她灵魂的存在,然而邢志刚的男性魅力同样令她心动。在很多时候,人内心情感的游移、涌动其实无所谓孰轻孰重,因为它们都是难以取代的。虽然在影片里,荣兰与邢志刚一起时呈现人的本能欲望的画面比较多,但对一个女人来说,爱和欲望又怎会全然分开呢。
只是接下来荣兰的忍痛放弃对邢志刚的眷恋,并不是说她更爱的还是翠花;我的理解是荣兰放弃了一个对自己颇具诱惑的人生格局,而选择了对翠花的一份怜惜,对这个既无法回到得月楼,也无法再回荣府,除了她再无任何人可以依靠的无助女子怜惜到底。
影片的最后,在秋意深浓的庭园中,翠花靠在荣兰的肩头平静地离开这个世界的画面,我的内心忽然有所感触,或许爱的尽头是一种慈悲,它无所谓男女之间还是同性之间。如果说在爱情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贪嗔痴,但在爱中唯有怜惜与慈悲。
曾经有人说,在生命的花园里,游园之最高境界当属不惊,在游的过程中独自欣喜、独自慨叹;这的确是一种生命的大自在。不过另一方面我也禁不住困惑,谁人游园不惊梦?不惊梦就没有故事,就没有百转千折的心绪,也就同样没有值得我们一咏三叹的珍贵的过往。
所以惊梦之后最为可贵的仍是回归于自我,回归于自己的本心。所以我觉得电影里的荣兰最终不是选择留在谁的身边,而是选择了本我中那份对初衷的怜惜,并温柔地守护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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