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的,在天寨里。”顾修轻轻道,“她受伤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脑海中,一身黑衣,黑纱遮面。决明脱口而出:“闫慧?”
女人的身体僵了僵,缓缓转过脸来。眼神细腻如丝,秀美微蹙,眉眼间似笼着一层愁雾,这是闫慧的脸,但她给人的感觉却已不是从前的那个闫慧了。
万宝轩的闫慧妩媚而镇定,天寨中的闫慧敏捷而狠辣,但现在的闫慧,她躺在偏僻小屋中的一张小床上,一脸哀伤,仿佛全身的精神都已被抽空,只剩下一具虚弱的躯壳。
“你怎么在这里?”决明惊道。
闫慧并没有回答,她的睫毛颤了颤,泪水从眼角留下来,流进鬓边的乌发里。
“我无意间碰见的,就在一条小巷子里。”顾修叹了口气,将床头的半碗汤端起来,送到闫慧的唇边,轻声道,“再喝一点吧。”
闫慧摇摇头,重新将脸背过去,不再看屋里的两人。
顾修只好将汤碗放下来,“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的情况很不好。身上还带着伤,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地,眼神涣散着,像掉了魂一样。”
“她怎会也在巫回谷?”
“我也奇怪呢,刚看见她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我跟着她把整整一条巷子走完,才试探着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停下来。竟然真的是她。”顾修的表情带着怜惜。这毕竟是闫曼的姐姐,即使之前有过冲突有过矛盾,即使现在仍然有很多谜团尚未解开,但他依然决定带她回来,照顾好她,让她养伤。
“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决明想了想,她应该是去找过一个人,那个金郎中,难道她没有找到那个人。巫回谷并不是能让外人随意进出的地方,她又是怎么进来的,难道金郎中也是巫回谷中的人。他这样想着,表情渐渐疑惑起来,他望着顾修,眼中全是疑问。
顾修看见了,但他的回答很干脆:“我不知道。”
他看着闫慧的背影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她什么都没说,连一句话都不肯说。”
屋子里一片沉默,决明没有再问,闫慧一定经历了一些特别糟糕的事情,才会颓然至此,她不愿意说,谁也不忍心继续追问。
“谈正事吧。”顾修的神色一振,表情忽然庄重起来。他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跟我来。”
他的房间比那偏僻的小房子大得多,也舒适得多,室内陈设无一不是经过细致考量过的。但闫慧不能安置在这里,若是将她放在这里,只怕顾老爷子会气的吐血,那可远不是气愤地训斥两句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决明坐着等,顾修进了内房,没一会儿,便捧着另外几件圣物出来了。
顾修将圣物庄重地交给决明,道:“现在,圣物就交给你了。顾家这么多年的守灵任务也算是正式结束了。”
决明拿过圣物,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来,也不知是顾修这句话的原因,还是圣物全部在手中的缘故。总之,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接下来的一切都得靠他自己了,父亲帮不上他,顾修帮不上他,苏木……苏木不知在何处。
唯一有可能帮上他的,大概只有景墨了吧。他不想去找白清清,白清清的眼神总让他想要逃避,但景墨不会给他这种感觉。虽然在他的概念中,景墨也只是短暂的相识,但景墨给人的感觉是放松对的,值得信赖的,是可靠的,即使景墨和白清清一样,都有一段决明所不知道的记忆,在那段记忆中,他们的关系应该也是挺好的,或许还是比兄弟更近的那种好,但景墨从来没有让他感觉到压迫。景墨是沉静的,耐心而有气度,好像总是胸有成竹,哪怕决明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也不会将忧心表现在脸上,他只会静静地等,默默地帮,直到等来记起一切的那一天。
顾修并不了解决明心中忽然而至的感受,见决明神色不定,他只以为决明是在为接下来的事情犯难,便宽慰道:“爷爷已经跟我说过你的事情了,接下来将圣物炼化合一,虽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你是决明啊,天生就跟圣物有这无法磨灭的缘分,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做成这件事的话,那个人一定是你,也只能是你。”
他说得很真诚,因为在他的心里,真的相信。
决明望着他感激地笑笑,不用多说什么了。临走的时候,他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那个,闫慧……”
“我只是照顾她一段时间,让她休养休养。”顾修的脸微微红了红,“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她如果要走,我不会拦着她的。”
决明微微点点头,转身离去。
空阔的草地上有两个低矮的坟包。一个是很早就有了的,坟头上已经长满青草。另一个是新堆起来的,坟头上没有青草,只有新土的暗褐色调。两个坟头隔着一小段距离,于是每个坟包看上去都是孤零零地。
草地的另一边是一片竹林,像是已经存在了很多年,大片大片地,看不到尽头。
林中有两个人,一个纤瘦,一个高大健朗。
两人似乎在争执。
“如非必要,你不要去找他。”
“这跟你无关。”
怒火在眼中闪现,景墨咬牙道:“跟我无关?呵呵,我们的关系已经这么近了,怎么可能跟我无关?”
白清清扭头怒视着他。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是我的人了。”景墨几乎是低吼着说出这一句,“你最好摆正自己的位置。记住,他已经不记得你了。在他眼里,你跟别人没什么两样。”
“就算他已经不记得我了,那也没关系。我还记得他。”白清清停了停,目光直直地盯着景墨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爱的始终是他,在我眼里,你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及不上。”
这句话像一根刺,深深向景墨刺过去,景墨的眼神忽然冷下来,手指紧紧地蜷着,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知道白清清这句话是故意说的,专门说给他听的,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怒了,怒意从心里腾空而起,冲到脑子里,将最深处的记忆都翻搅起来,每一道记忆都是一根刺,原本已经刺进五脏六腑,不拔出来还不觉得,一旦被拔出来,全部拔出来,所有的刺便铺天盖地重新乱刺起来,刺得他头痛、肝痛、心尖痛……
“野孩子,野孩子,打他!打死他!”
“那不是你的,那是决明的,只有巫回少主才配得上,你走开一些,别把东西弄脏了。”
“我的女儿,将来是要嫁给决明的,怎么可能嫁给你,你早点死了这份心。你今天说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以后若再说起,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决明才是巫回的少主,那个谁,不过是个捡来的野种,还想怎样,还敢怎样。”
……
景墨的呼吸越来越重,牙齿几乎已经开始打战,他的手在颤抖,如一头暴怒的野兽。白清清看着他,脸上全无惧色,眼神中反而带着笑,渐渐地,笑意像是控制不住一般,忽然蔓延到脸上,她咯咯地笑起来,好像看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景墨看着她笑,怒意更盛,他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腰,她的腰那么细,好像一用力就能折断,可他不管,他的动作凶狠而粗暴,他抓着她的腰,欺身而上,将她扑倒在地上。
白清清笑不出了,她的眼中透出恐惧来。但她挣脱不了,景墨压在她身上,一手钳住她的脖子,她几乎喘不过气来。耳边传来尖锐的撕拉声,她的衣服破了,裙摆被撕下来,露出贴身的小衣,但小衣也难以保存完好,又是“刺啦”几声,小衣也破了,皮肤暴露上空气中,丝丝凉意。
这时候,白清清看上去反而平静起来,恐惧淡了一些,脸上是一片麻木的茫然。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是什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这是一场漫长的噩梦,从拼死相抗到悲伤难抑到麻木漠然,这是一段多么漫长的时光,漫长到把所有的希望和心事统统埋葬。
景墨却在衣物的撕扯声中渐渐平定下来,白清清就是他的药,能激起他最深的痛苦和愤怒,也能带给他最有效的平复和镇定。中间只需要一个发泄的过程。当狂躁地情绪过去,一声低低的嘶吼从喉咙里发出,他仰着头,紧闭的双眼似乎看见了某种平和而斑斓的光芒。
结束了,他还是那个挺拔而俊朗的男子,沉稳、平和、笃定,他整理好衣襟,再看一眼伏在地上的白清清,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他看了一会儿,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白清清也是静静地。她闭着眼等待,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把眼睛睁开。睁开眼的时候,景墨已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