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盒掀开时 夜浸软纸页
泛黄的信笺上 指印叠着指印
某页还粘着 当年封信时
蹭到的 半片信封胶水的粘
一、友信
邮戳泡在18岁的暴雨里
我们用蓝钢笔在笔记本写理想
你画的火车轨道 穿过
“永远同桌”的铅笔字
如今纸页发脆 像晒干的薄荷叶
当年画的星星 早被
现实的风 吹成零散的橡皮屑
你最后一封信的末尾
空着两行 像没写完的毕业留言
二、家信
母亲的信渗着 粗瓷碗的热气
“穿厚些”三个字 被摸出毛边
父亲的来信里 藏着晒干的泥土粒
边缘沾着 大柏树根须的碎
那些曾嫌啰嗦的话
现在闻来 是旧木柜里漏出的
恒定的 田垄的 暖
三、初涉
长辈的信躺在纸盒底
“别怕摔”的钢笔字 笔尖还尖
初入社会的委屈 被夹在
信页间 像夹着未铺平的公交票
那些写满雄心的夜晚
如今在台灯下 泛着淡淡的纸黄
四、她信
你写“永远”时 墨水洇开的圆
还在信笺上轻轻晃
山盟海誓的笔画早褪成浅灰
只剩落款处 你画的小太阳
斜挂在信笺角
像没熄灭的 旧时光的灯
五、姐书
最后一封信 沾着中药的苦
你的字在纸页上 打颤
“别难过”后面三个句号
像三颗 没站稳的小露珠
如今我对着空信封 写字
笔尖停在你曾写的
“安好” 两个字上
那里 凝着 永远 未干的泪痕
终章
所有信码成 矮矮的纸堆
时光在中间 落了层薄灰
能看见 不同年份的自己 在里面
笑 哭 奔跑 停顿——
当纸盒再次合上
某页纸角 还翘着
当年 没说出口的 半句话
在夜色里 轻轻 发着 旧纸的 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