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草利集团会客室,寂静无声,陈济生站在窗前,遥望着远处,江心洲医院灯火通明,乌云笼罩下,格外显眼。高层楼房的灯光逐渐熄灭,唯其硕大的“红十字”,仍然放着光彩。
望着熄灭的灯光,陈济生收回目光,转向室内陈列,博古架上,一尊水晶上雕刻着“悬壶济世,方仁共生”字样,一本中华传统医药典藏证书上,写着“方仁苦味丸”五个大字。陈济生双眼湿润,用衣袖轻轻擦拭水晶上小小的污点。
明明中医药是国宝,为何总有人污名化。有些外行人不懂也就罢了,业内人不去珍惜中医药,真让人弄不明白。为了挤占市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陈济生无可奈何。
“让你等久啦,老厂长。”徐景华推门进入会客室,后面跟着几个年轻人。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到,怎么样,会议结束啦。”陈济生关切问道。
徐景华上前搀扶着陈济生,“快请坐,快请坐!会议一结束,我就过来了。”
“来,来,来,大家都坐。”陈济生一看,儿子果然在公司,抬手招呼跟随而来的徐大为、陈江勇。徐大为、陈江勇坐在沙发对面的两张轮椅上。
陈江勇入职辛草利集团,中间有个小插曲。陈江勇本硕学的都是法律专业,硕士毕业后,母亲希望子承父业,报考南山制药厂工作,能照应一下父亲。父子俩都怕让人说闲话,近亲繁殖,觉得报考南山制药厂不妥。
陈济生自信儿子学业优秀,没有必要过多干涉孩子的选择,既然孩子自己都觉得不合适,其他单位只要自己看中就行。
药业世家,陈江勇对医药行业有天然的感情。此时,辛草利集团不断扩张,急需法律方面的人才,陈江勇凭着自己的本事,顺利考入辛草利制药集团法务部,负责企业合规和客户维护工作。
听说儿子考上辛草利集团,陈济生是八分高兴,两分担心。高兴的是满足了老太婆的愿望,都是制药企业,也算是子承父业。担心的是,之前没有给徐景华打个招呼,徐景华肯定见外。
可陈江勇坚决不同意打招呼,如果打招呼,宁愿放弃报考。陈江勇学法律的,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公平、正义”。
陈江勇入职时,陈济生觉得应当知会一下徐景华了,免得徐景华真得见外。可儿子怎么也不愿跟着父亲走进徐景华办公室,到了门口,还是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尽管与徐景华是师徒关系,但毕竟是这么大集团的董事长,该尊重的还是要尊重。那天,徐景华又是沏茶,又是让坐,陈济生略显拘谨。徐景华对陈济生说,你们父子俩怕人说闲话,不考南山制药,报考辛草利集团,也不言语一声,岂不外了,就不怕我说生分的话。
陈济生尴尬地笑了笑,合上双手,带着歉意,对徐景华说,今天就是负荆请罪,送上门,让徐大老板打板子的!
徐景华赶紧合上双手,对陈济生说,岂敢!岂敢!江勇报考辛草利,江勇是您的儿子,徐景华岂能不知道!
徐景华当然看好江勇的才华,但更尊重江勇的价值观,“公平、正义”,徐景华对陈济生说实话,没有给人事部门打招呼,是江勇凭着自己能力考上的。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葛旺镇祖孙三人一进医院,院长就向徐景华报告了情况,患者呕吐、发热、神志不清,家属坚称是服用了“方仁苦味丸”。儿子徐大为恰巧在医院看到这一幕,同学周小茜还抓拍了视频,画面上明晃晃药盒,似乎一切都指向“方仁苦味丸”。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两个药企掌门人都悬着一颗心。
“方仁苦味丸”上百年的传承,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面对突发情况,徐景华、陈济生,不约而同想到陈江勇。毕竟,陈江勇是学法律的。
会客室,转入正题,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来的路上,我听出租车司机也说起此事,可见,合江市无人不知了,刚才……”陈济生着实担心。
徐大为没等陈济生讲完,抢过话茬,“陈伯,不是合江市无人不知了,网上热点都是议论我们的‘方仁苦味丸’,合江市无人不知,网上一传,国内、国外都知道。”
“大人讲话,小孩不要插话!”徐景华瞪了一眼徐大为。
徐大为“噢,对不起,陈伯,我是想说,奇了怪了,医院过道的视频怎么上了网,难道还有别人也在拍?”
“大为,不说这个,既然上网了,也无法补救,要紧的是当下如何应对,现在是法治社会,如何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身的权益,学会用法律武器,江勇,你说说!”徐景华向陈江勇投去信任的目光。
“董事长说得对,法治社会要求我们生产要依法、经营要依法、处理问题也要依法。”陈江勇挥动手上的《法律汇编》。
“的确,书上是这么说的,我想起来了,叫办事依法、遇事找法、解决问题用法、化解矛盾靠法。工商联组织我们学习时,书上就是这么说的。”徐景华一拍大腿。
“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是处理具体问题的基本准则。现在,法律在这本书中都有,不用找。但事实在哪里?真相在哪里?必须要弄清楚!”陈江勇理了一下思路。
陈江勇面向徐大为,“现在,患者呕吐、发热、神志不清,是事实。对吧?家属手持药盒也是事实。对吧?”
“这都是事实,我都亲眼看见的。”徐大为肯定地回答。
“但这两个事实并不具有排他性,比如,药物过敏会造成呕吐、发热、神志不清,食物中毒也会导致呕吐、发热、神志不清。药盒只是药的盒子,到底有没有服用盒子里的药,盒子里还有没有药,这个盒子的药在哪购买的,有没有服用其他的药,这些必须搞清楚。”陈江勇转向两位长者。
陈江勇接着说,“当然,事实不是你我说说而已,必须有证据佐证。当然,取证是行政机关、公安机关的职权,但不代表我们什么也不能做。自证清白也是自我保护的正当途径。”
“如何自证清白呢?”徐大为急切问。
陈江勇说,“我想,现在我们能做的,一是安排医院将患者呕吐物、排泄物送权威第三方检验,查明中毒原因。二是配合执法机关对库存和流通的‘方仁苦味丸’进行盲检。”
“第二条好理解,执法有主动权,我们被动,配合好就是。第一条,我有些不明白,明明主动权在我们手里,为什么要送第三方检验检验,难道江心洲医院不具备检验能力?”陈济生不解。
“江心洲医院是我们集团投资的,即便检验准确,也缺少公信力。”徐景华解释。
“这两条措施,或许会有一定的风险,或许给生产经营增加一些麻烦,需要董事长拍板。”
徐景华把目光转向陈济生,“老厂长,你看怎么样?”
“让大为说说”陈济生向徐大为摆了摆手。
徐大为向前滑动轮椅,靠近两位长者,“江勇哥说的很有必要,但这套程序走下来,费时费力,怕是耽误事,能不能花点钱,堵住患者家属的嘴。”
“这可不行!”徐景华立马打断,陈济生也轻轻的摇了摇头。
徐大为见自己的主意被否,双脚在地面轻轻一蹭,失意地将轮椅滚回原地。
“南山厂,你知道的,生产量不大,库存也不多,影响不大,我担心执法部门会不会先入为主,现在就让我们两家停产。”陈济生对徐景华说出自己最大的担忧。
其实,徐景华也想到这个问题,停产停业,法治社会应当是走法定程序,但我们有自己的特色,维稳压倒一切,平息民怨,停产停业,也就是上面一句话的事情。
但徐景华还是肯定陈江勇的想法,安排秘书通知相关部门立即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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