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皱巴巴的,还带着尿印的汇票躺在村长的办公桌上和他们几目相接,彼此尴尬着。怔了半天,村长的喉咙里发出“咯”的声响,他抬头看了看无精打采的花妮,打开墨水盖,将钢笔头浸了下去,简单几笔写明要领,盖上红得耀眼的公章,将两张纸叠在一起,从桌面推了过来:“哎,花妮啊,不是俺这做大伯的说你,就这么点事儿你们也处理不好。”他从鼻腔伸长地吐出一息气,“去试试吧。俺觉得你这汇票该是用不得了。”
听到最后这几个字,游魂般的花妮瞬间醒过来了。他一把拽住村长的袖子来回甩起来,哭腔也跟着到位了:“不能用不得了哇。俺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大伯给俺们想想法子啊。”
一旁的翠莲看到村长的脸色都青了,连忙赔着笑,上去把花妮的手掰开,嘴上使了劲,一字一句地蹦:“你把村长松开,人家管不了啊。”
“谁能管?”花妮不撒手,猛然把脸转过来,“翠莲姐,你得帮帮俺啊,麻皮要饿肚子了,麻皮还要上学,麻皮没得衣服穿了哇。你得帮帮俺啊……”她哭,泪珠子断线了。翠莲和村长无奈地对视一眼,终于,花妮的手滑下来了,她蹲在地上抱着头哭了几声,突然就举起自己的两只拳头拼命砸向脑袋,“俺咋就那么笨嘛,藏来藏去的,干嘛非要藏麻皮身子下边嘛。笨死了,傻死了……”
哇哇的哭声顺着大门飞出去,路过的人停下脚步,伸长脖子,站在村委会往里边望。
“快,带她走吧,别在这儿耽误事儿。”村长向外挥挥手,“去镇上试试吧。”他背着手走了出去。
花妮的脚几乎是软的,她感到自己的眼前才出现不久的光亮被不知从哪儿伸出的一只大手盖住了。忙乎一年下来,自己也种不出来个啥,还得交粮,日常混饱肚子都是问题。就在昨晚,睡意全无的她都几乎已经想好了那一百钱该咋花,每一分都有去处的。可如今,这些有的没的,就真的都没了。划着的火柴就这样熄灭了吗?
翠莲架着花妮路过自己门口时,二柱就站在院里气呼呼地瞪着她,顾不得那么多了,翠莲低下头,把花妮领进院儿,把她安顿好,地上转了两圈,翠莲说:“妮儿,你听姐的话,这汇票里头的钱肯定能取到,明天姐陪你去镇上,好不?”花妮缓缓把头抬起,“真的吗?”“真的,姐啥时候骗过你?但是你今天得给麻皮做饭吃,你是娘,记住,麻皮和你,都得好好的。”她冲花妮点点头,花妮也恍恍惚惚跟着点头。“俺得回屋了,墩儿还饿着呢。听姐的话。”她往外走去,脚下又迟疑了,但停下几秒就又接着动起来,“妮儿,你的汇票今天放俺这儿,明天再给你。”没等回答,翠莲的身影已出了院门。不一会儿,几墙之隔传来二柱两人的吵架声,只听得翠莲大声回了一句,那屋便再没了动静。
她说:“你要是想眼睁睁看花妮娘俩是咋让逼死的,就继续闹。陈楞子早晚来找你!”
是啊,二柱不怕陈楞子埋怨他吗?
(待续)